颜依彤黯然无神地坐上广播椅,没有以往兴奋般的旋转,只是用双手抵着额头,闭起眼来沉痛的思考。被换掉以後,这个时间就是任书瑶的吗?陆恩杰怎麽能够为了私心就这样做?他明明知道她的梦想就是成为电台主持人,现在他是在扼杀她的梦想吗?
任少轩一进广播室就感觉到颜依彤身上的低气压,他轻柔地开口:「怎麽了?不舒服吗?」
「啊?没事。」颜依彤拍拍双颊,露出好看的嘴角弧度,她不希望少轩再为她担心。「我们该上工了吗?」
「差不多了。」
「好。少轩……那我能按照昨天跟你讨论的那样来进行吗?」
「彤彤你放心去做,我都会支持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任少轩的话语传进颜依彤耳里,她顿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要是……陆恩杰有少轩的一半支持,就好了。她打从心里只希望他不要废除真爱时间,只要这个节目还在,就是对她最好的支持。
收拾起心情,颜依彤把每次广播都当成她在晴天的最後一次,也促使她比以往更加认真看待真爱时间。看见少轩点头意示,颜依彤挪动身体靠近麦克风,轻说:「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收听下午四点的真爱时间。我是彤彤,今天不和大家在空中分享爱情,想用一个比较不一样的方式让大家对真爱时间留下不同印象。」
「这次的真爱时间,目的是想让各位听众朋友来分享自己对某些人不敢说出口的话,可能是暗恋、道歉、告白等等,透过今天的歌曲点播,让彤彤帮你们传达那些藏在心里许久的秘密。」
「现在我们收听第一则点播,是由中部地区陈先生所点播的歌曲……」她拿着事前听众寄来的点播小卡,缓缓念出卡片上的一字一句,再透过少轩播放出陈先生的歌曲,颜依彤接下去说道:「陈先生想告诉他的老婆、小孩──爸爸平常在外工作,很少回家陪伴你们,但爸爸其实很爱你们,也希望你们要好好听妈妈的话。老婆,我爱你,让你一个人扛家,辛苦了!」
颜依彤後续又进行几个点播,在这样的广播中,她听见来自不同听众对於爱的传达,不得不说,有些点播让她心有戚戚焉,就像身历其境。这也是她为什麽要打造真爱时间这个主题的主要原因,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和她一样的人,对於感情的心情无处抒发,只能不断压抑,她才透过广播平台替大家找个心灵出口。
「这是今天最後一则点播,由北部地区颜小姐所点播的歌曲。颜小姐并没有留下任何想说的话在这小卡上,想必是这首歌足以表达出她的心境,那就让大家跟着彤彤一起来欣赏这首歌曲。」
任少轩搜寻到歌曲,透过音控室播放出来,整个空间荡着歌曲悠悠的旋律,那滚滚流出的歌词字字刺在颜依彤心头上──
『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命运如此安排,总有它精彩,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只是知道少了一个人存在,而我渐渐明白,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
听众点了一首「有多少爱可以重来」,颜依彤听到的那一刻,心底泛起了一抹汹涌的苦涩与痛苦。原来有些记忆,随着时间没有淡去,只是被深埋其中,一首轻巧却又意浓的歌词,带起了那些她曾无数想忘记,却又难以舍下的过去。
这麽多年了,那个曾经给她「世界上最靠近的距离」的那个男人,在怎样的城市里,过着怎样的生活?她虽然若无其事的过着日子,有那麽点时候,她还是会惦记起,还是会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霎时,颜依彤意外撇见陆恩杰站在广播室外,透过玻璃窗看着她,歌曲穿破的已经不再是她的胸口,而是那滔天的热泪。她隐忍着汹涌氤氲的眼眶,将那些痛不断压下。这些年,他们都一个人生活在没有彼此的城市,直到命运让他们重逢在人海,颜依彤才渐渐明白,原来那年的日子里感到空虚、寂寞,只是因为少了一个人存在。
歌曲副歌的出现,缓缓将情绪带到最高点──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当懂得珍惜以後回来,却不知那份爱,会不会还在。』
陆恩杰站在外头,仅隔一片玻璃凝睇着颜依彤,这样的歌曲,何尝不也唱进他的心里。离开的那些年以为自己能够跟着时间不再那麽思念,却在无数个夜晚被推翻,直到人已经在眼前出现,才发现自己比想像中更想念,至今,他曾想过如果早一点回来找颜依彤那该多好。他们就不会各自在城市里,费尽心力想去捉住一个似曾相似的影子。
在美国那些年他过得还好,回首过去,什麽都有了,唯独失去她而已。带着这样的遗憾,当初为感情画下句点的自己,还有资格挽回吗?如果上前告诉颜依彤,其实这麽多年,身在远方的他时时刻刻等待、思念,然而这次回来,却不知到她的那份爱是否还在。
随着歌曲接近尾声,所有澎湃的情绪渐渐平稳,真爱时间也在这时结束。「今天的真爱时间在这里结束,欢迎下次收听。希望今天的歌曲,也能带给大家感动,赶快将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告诉你最想诉说的人,因为……我们都没有多少爱和时间能够重来。」
将东西收拾完毕,她打开广播室大门,发现那个身影还倚着白墙,神情有些黯淡地看着她。颜依彤漠视地从陆恩杰身边走过,擦肩而过时,他身上那股淡淡清香又勾起她方才那些激昂的思绪,她回头看了一眼,又默默歛下眼神。
「等等,我想跟你谈谈真爱时间。」陆恩杰的语气很淡,像风不留恋任何物件,只是快速地掠过,却在心里留下极大的颤动。
停下脚步,颜依彤没有看他,只是挺直背脊,淡淡应声:「嗯。」
这一天,还是要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