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窗,正月的风略显刺骨,尤其生死楼地处涵城以北,低温更甚。
几片雪花缓缓飘落,颇有柳絮因风起之感,她拉了件貂绒披风将自己包裹好,走出了房门。
「小姐,外面天冷。」向墨查觉到自家主子想出门,连忙用了个手炉打算递上。
她摇摇头,拒绝了向墨的体贴,对她而言,本就不是怕冷的人,这样的温度刚好而已。
向墨看着在冬日中伫足的向子晨,零星的雪花纷飞制造出了一种朦胧之感,忽然有种她随时会消失的错觉,几朵雪片点缀在墨发间,一袭纯白貂绒披风搭配里面粉色绸缎的高腰儒裙,让她宛若一朵在雪日里傲然而立的寒梅。
「小姐,不要手炉就算了,但伞还是要撑的吧!」
她闻言,沉默了片刻,其实她还挺享受这样冰凉的雪花落在颊上的感觉,不过向墨说的也是,总不能因为这而不小心染了风寒吧!等等传给了两个孩子就糟了,於是她缓缓点头。
向墨转身奔回屋内取伞。
她莲步轻移,走到了屋外种植的几株蜡梅下,小巧的黄色花朵被霜雪打上了一层白衣,梅兰竹菊中,她锺爱於梅。
「梅,性平,味酸涩,可化痰解毒,亦可用於心闷郁烦、肝胃气痛……」
思及此,就想到生辰那日收到那株曼珠沙华後,君曦夜的问话。
他问自己喜好的花朵,她想也不想的迸出几个花名,当他问及原因时,她回了一串药用。
那个时候对方的表情,带了丝无奈与了然,让她失声笑开。
究竟是什麽时候起,让她开始特别会想到那男人呢?敢情是女性对於自己的第一个男人都有潜意识的认定吗?
思绪有些飘忽,她扬起小脸看着满树蜡梅,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不知人间疾苦的女子。」
她微愣,没听过的声音,带了几分不屑与漠然,她扭过头,迎上了一张略显稚气的脸。
不远处,站了个男子,身高与君曦夜差不了多少,但那张脸却稚嫩了几分……一个娃娃脸男孩。
「我只是在雪中赏梅,与此意何干?」对方的口气不是很客气,她也懒得跟他迂回。
「生於富庶的女子,满脑只有风花雪月。」他断言。
「可我并非生於富庶。」她没说谎,她来到这世界後,所有的钱财都是靠自己一双手打拼而来的,亦谈不上是什麽不知人间疾苦。
况且医者,看最多的就是人间疾苦。
「衣着华美,这样非富那何谓富?」
她有种对方来找碴的感觉,怪哉,她没惹到这个娃娃脸吧?
「感觉这位仁兄对我很有意见?让我猜猜你是谁……洛常思?」生死楼内她还没看过的人也没几个,看这服装风格不属於楼外弟子,那便是那位还没出现的阿夜的二师兄了。
「哼。」对方喷了个气音出来,默认了她的猜测。
「洛少感觉对我非常有意见。」她脑子里转了一圈,来生死楼感觉比较反感於她的好似就绯霜小姑娘了,难道那小姑娘跑去她二师兄面前说她欺负她?
「你又怎能明白我们无父无母之孤儿的感受。」
她感觉这个人文不对题的,对她有意见这事跟他是孤儿有啥关系啊?「你说我不懂你们无父无母的感受,那你又知道我的身分?」
「君师弟带回来的女人。」
这句话回的有点微妙,说得好像她跟君曦夜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关系似的:「我对我的过去完全没有记忆,说不准我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啊。」
她如此说到,尽管她觉得自己的原生家庭应该不算平凡,但眼下她比较想探探这个人为何对她如此有敌意。
「没有记忆?」娃娃脸男孩脸上挂了一丝错愕。
「难道你来跟我“聊天”之前,没先探探我的底细?」
「可是……」他语带犹豫,眉心深锁。
「可是什麽?」
洛常思没有回应,不过那张脸上的表情显然有些纳闷。
「你真的失忆?」
「是啊,我醒来可是在死人堆里喔。」这点没说谎,真的是在死人堆中。
原本带了点不屑的表情瞬间多了些同情,他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
「恩?」
「抱歉……」
她皱眉,怎麽忽然就换了个态度?
娃娃脸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猛地伸手摘下一枝挂梅的树枝塞进她怀里後,仓皇离开。
……所以他来到底是来做什麽的?
「小姐!对不起我来晚了!不知道为什麽伞破了几个洞,我去找向云他们要了把新的……」
她回首,看着抱伞而来的向墨,身後还跟着另一个她熟悉的男人。
「君曦夜,你很冷喔?」
看那德性,都快把自己包成雪人了。
「子晨,你不冷喔?」他眨着露在外头的一双墨瞳,声音因挡在围脖之下,显得有些模糊。
生活在暖城的她没想到对生死楼的天气如此适应,他有些意外。
摇摇头,看着那穿着厚重的男人,她轻笑出声:「对了,刚刚有人来找我。」
有人?会特别跟他提到的,应该不会是他师父或者大师兄吧,绯霜那女孩也不会跑来找她讲话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二师兄回来了?」
「你怎麽知道?」
「猜的,如果是师父或者大师兄,你大概就不会这样讲了。」他接过向墨手中的伞,为向子晨挡去了片片雪花。
她笑,怎麽忘了这家伙脑袋也算灵光:「是,感觉他个性挺怪的。」
「恩……二师兄是有点特别,虽然我都叫他师兄,不过我们年纪相距不远。」只是拜师早晚的问题,他想到。
「之前哥哥说洛少是你们师父捡回来的孤儿?」
「是的,绯霜跟他都是孤儿,所以也特别聊得来。」这几天跟大师兄多聊了几句,发现大师兄对小师妹的态度已经不是单纯厌恶那麽简单,但是他却也没多提什麽,让他有些不解。
「感觉他对於家庭完整的人有些忌恶。」瞧他一开始说话语气之酸,害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麽似的。
「怎麽会?二师兄心思很直,耳根很软,不太是会口出恶言的人啊。」
耳根软?「呵,那大概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些什麽吧。」
「你别想太多了,二师兄其实人还不错的。」
她侧过脸,回以他一个闲静淡雅的笑,男人为此瞬间红了脸,有些拘束的避开了她的眼神。
糟糕,连向子晨的一个笑容他都挡不下来,这下要怎麽出手才好啊!君曦夜在内心哀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