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也在思考，究竟自己的形象有这麽重要吗？明明按照以往的个性，光是对工作室营运有利这一点就足以说服她放弃任何东西的──谁让她是个工作狂──而这一次，她却这麽不乾脆，是为什麽？是她不相信这个点子会成功、还是对湛路遥的信任终究开始崩坏？
正失神，湛路遥悄无声息走进茶水间。大概因为昨天被他恶整的阴影还没散去，眼角余光一瞥见是他，舒妤倩反射性退了一大步，还把手上刚装好水的杯子放下了。
湛路遥见她如此反应，简直哭笑不得：「你不要那麽紧张好不好，今天不会整你啦！」
舒妤倩瞪他：「是吗？」
「真的啦，你自己看，这里没有摄影机啊。」
她愣住，接着开始左看右看，然後又是左看右看，确认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摄影机後，才稍微放心下来，但看着湛路遥的眼神还是充满防备，不仅是因为他恶整她就算了还随意公开影片，更因为她始终觉得──湛路遥想帮助马力影像东山再起的途径，根本就是旁门左道。
事实上她对整人影片能带来的效益根本不抱期望，即使现况不错，在她眼里也只是昙花一现。
可惜似乎只有她这麽想。
「那你喝水吧，我先出去了。」要她和他在同个空间里待超过三十秒，她大概会得躁郁症。
舒妤倩想要帅气俐落地离开，却没能如愿，因为──湛路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她有些莫名地侧头看他。
「先别走，我有事情跟你说。」湛路遥的声音低沉，听起来居然有几分沧桑。他难得认真，认真地让舒妤倩忘记刚才为何急着离开茶水间。
她轻轻挣出自己的手腕，回到他面前站好，「说吧，什麽事？」
「我知道你还是不放心，这不怪你，是我人品问题。」湛路遥又掬了一把苦笑，像个犯了错、正在悔过的孩子：「但这次的企划，是深思熟虑後决定的，不只有国外的成功案例可以参考，且初期的成本不高、不会威胁到工作室营运；况且数据也显示效果不差──我们为何不试试看呢？说不定真的可以靠这系列救活马力影像！」
看湛路遥如此笃定，舒妤倩一时懵了，不知该怎麽回答才好。
他是在徵求她的同意吗？那个平时乱签合约都不会眨眼的湛路遥，学会徵求夥伴同意了？这是怎麽一回──
喔，舒妤倩茅塞顿开。
他当然要徵求她的同意，因为──整人系列中，被整的人是她嘛。
想通这点，刚才的瞬间感动烟消云散，反而还为了湛路遥随便决定牺牲她的形象而有点无语。
「其实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再相信我一次、跟我一起完成这个系列。」他摸摸头，笑容竟显得有点傻，「我对这个企划真的很有信心，但如果不是你陪着执行，我会很旁徨的。」
舒妤倩很不想承认，但她居然因为这句话动摇了。
一连串准备好要拒绝的话语，现在塞车了。
「我……呃……其实……」她试图挤出点什麽，脑袋却一片空白。
「我知道要你再次相信我很难，因为过去这一年我的表现不值得信任。」湛路遥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就散去，「不如这样，为了马力影像的未来，我们豪赌最後一次，要是真的真的──这系列没能救活我们，我会发给大家三倍的月薪、另外再加上资遣费……我把工作室收到，大家好聚好散吧。」
一段话，堵得舒妤倩哑口无言。
这算什麽，湛路遥的决心吗？
「我──」她感觉脑海一阵混乱、无法思考，只能伸出食指阻止湛路遥的滔滔不绝，「我明天给你答案好吗？我需要想一想。」
她的确该好好想一想。
那一晚，本来说好了要和李宇直一起吃饭，她却突然改变心意、推掉约会。
不为什麽，只因为平常和李宇直见面或抱怨，都是为了抒发心情、有个情绪出口，但如今她面临的是抉择──如果她真的决定不帮湛路遥，也只能辞去副理的位置、离开马力影像──而这些，她认为是自己该做决定的事。
她回到家，带着杯子、冰桶和梅酒到阳台，把自己深深埋进阳台边她用来发懒的星球椅里。她偶尔会在周末准备好喜欢的冷饮和读物，在星球椅里消磨一整个下午。不过这一次她没拿书，为的是专注思考人生大道理──如果一份工作的去留，也能算大道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