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我们分手吧
许久没有来到这个餐厅了，上一次是学长在她生日那天带她过来的。
这是一间主题式餐厅，主打宫崎骏动画，位处於市郊区，离他们的学校有段距离，餐厅隐身於住宅区中，从外面看来与附近的建筑物一样，但一走进内部便是惊喜连连。
首先在玄关处设有鞋柜，凡莅临的客人需要脱鞋换上餐厅准备的家居式拖鞋，而拖鞋会依照季节而更换款式，为的是让客人能有回到家的感觉。
餐厅内部的摆设走得也是温馨路线，除了地板是木制的外，所有座椅都是舒适简约的单人沙发，当然也有情侣款的双人沙发，连摆设都是与宫崎骏动画有关的疗癒小品。
而这间餐厅的另一亮点就是一进门就能看见的白钢琴，那是台三角钢琴，她第一次来时便被那台琴给震撼到，她从来没见过这麽美的琴，让她几乎在第一瞬间萌生出想一弹的冲动，虽然餐厅主人也表示欢迎会弹琴的客人弹奏一曲，但许久未在公众场合弹琴的她难免产生怯意，可如今，再见这台钢琴，近乡情怯之情虽已消逝，可自己却是再没心情弹奏了。
这间餐厅倒是会依照当日挑选的宫崎骏的动画而播放剧中的主题曲及配乐。而今天播放的曲子主题是霍尔的移动城堡与龙猫。
她今天选择提早前来，一方面是自己真的很喜欢这里，另一方面则是想沉淀沉淀心情，因为听着自己喜欢的音乐、拥有一个安静的空间，能够让人自繁杂的生活暂时走出。
也还好这间店走得是平价路线，餐点也是义式为主，比较麻烦的就是必须提前两至三天预约，因为这间餐厅是有每日的限客人数，而且因为位处郊区，生活在市区的她是没有时间频繁来往两处。，
顾棠点了一杯无糖拿铁，坐在上次前来时的位置，正好临着窗边。
看着不知何时飘起的绵绵细雨，顾棠原先已稍平复的心情不禁随着点点雨丝而又漫起一丝悲凉。
这座陌生的城市，因着自己对南擎的追求而踏入，一路奔波，急促的脚步从未放缓过，如今也得摔了一跤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就不属於这里。
而唯一令她感到真实的那个人也终将离去，像是一场大梦忽醒，却又睁大着眼不愿醒。
窗外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随後便是大门开启的声音，服务生的欢迎得到的是一个简单的颔首，以及沉稳迈向室内的步伐。
南擎进来时目光下意识的一扫整个餐厅，很快的便发现窗边的顾棠，那是他们上次前来时的位置，而那女孩身着简单的格子衬衫，下摆俐落的紥入牛仔裤中，桌上摆着一个孤独的马克杯，从杯子不再冒着热烟的状况下南擎判断出顾棠到这里已有段时间。
走到她所在的位置，迎着她扬起的面庞，南擎目光中的冷冽散了些，朝她微微一颔首，便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顾棠看着眼前的南擎，刚从外头细雨中而来的他身上隐约浮着些水气，倒是难得的带着眼镜，她很快便明白他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毕竟南擎只有在工作时会带眼镜。
伸手招了招服务生，示意对方上一杯热茶，学长是不喝咖啡的，而她记得上一次来时学长对这家餐厅的茶评价不错。
就在服务生要离去时，南擎出声示意对方替顾棠扯掉拿铁换一杯可可，当然依旧要无糖。
算算日子，大概是眼前这女孩来例假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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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生很快的将饮品送来，顾棠将手捂上马克杯，感受着自其中透出的暖意，而南擎则是先将眼镜拿了下来搁在桌上，才缓缓拿起茶杯轻啜一口。
「你刚淋过雨，多喝些。」眼看南擎只喝一口便要放下茶杯，顾棠不禁脱口而出。
执杯的手微微一顿，南擎应了声，便依着她的叮咛多喝了些，热茶带来的暖意着实暖了身子。
待两人结束饮茶的动作後，便是一阵无言的对视，耳边环绕的是龙猫的〝风之通道〞，餐厅在非用餐时间时人不多，有的也是独自而来散座四处的客人。
顾棠抿了抿唇，心中经过无数的挣扎後渐趋平静，垂眸盯着一直攥在掌心的那把钥匙，放开再握住，握住却又再放开，这种动作不知已重复过多少次，从一开始强烈的舍不得到如今的释怀，她挣扎过、流泪过、最终选择的还是……
南擎在这一阵对视中看见了她眼中的复杂，不禁想起前日见到张任及他女友时的情景，那时的他忽然有股冲动想直接见顾棠一面，但理智告诉他，他们需要的是一段时间的冷静，而不是感情用事。
思绪很快的自回想中收回，然而等待他的却是女孩白皙的柔荑，她缓缓的缓缓的将那把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钥匙推向他面前。
疑惑的目光紧锁着顾棠，南擎抿着唇，选择等待而不是直接提问。
「学长，不对，此时该称呼你南擎。」顾棠停下推钥匙的动作，深吸一口气，抬首望向眼前之人，不意外获得对方的疑惑。
「我想，我没有理由收下这只钥匙。」原先还犹疑不决的目光伴随话语的说出而渐渐坚定。
聪明如南擎很快的便听出话语中的玄机—没有理由收下钥匙—当初他将钥匙交与她的理由不就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吗？
当然，不能否认的是这钥匙多少带点补偿及安抚的用意。
而如今她说了没有理由，「你不相信我吗？」他问道。
顾棠微怔，很意外不是从对方口中听到为什麽，而是她是不是不相信他。
斟酌了半晌，「南擎，我们当初交往时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合格，忠诚，信任。」
没想到学长竟然还记得……
这次顾棠是真的愣住了，毕竟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只有自己傻傻的遵守着这个约定。
所谓合格便是彼此当个合格的男女朋友，不吵不闹，安分守己。
所谓忠诚与信任则是对彼此专一，不隐瞒有关这段感情上的事，不猜疑彼此，给与对方足够的自我空间。
合格是南擎提的唯一条件，後两项则是顾棠的要求，当然这三个选项是必须两人一起才可以达成。
一直以来因为两人没有什麽大纷争也没有出什麽事情，所以这个约定几乎快被时间给冲淡，而此刻学长却不假思索的回答出来了。
但不是说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吗？
自嘲的扯了下嘴角，「南擎，我不是不相信你。」
「我不相信的是这段感情的全部。」
「合格、忠诚与信任，南擎，我们都在不知不觉中违规了。」说完，阖了阖眸，试图抑止眼眶泛起的酸涩。
南擎自始自终都保持着沉默，眼前的钥匙孤伶伶的躺在桌上，音乐来到了熟悉〝人生的旋转木马〞，他一时无法理解的事情太多了，隐约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却像身处茫茫大雾，始终找不出哪里错了。
思绪来到最後，南擎终究只问出了一个其实不那麽重要的问题，「你说，你不相信的是全部？」
然而刚开口便皱了皱眉，他知道，他又错了。
果然，顾棠笑了，不是平常看到他时扬起的弧度，不是两人在一起时勾着喜悦的笑容，而是带着复杂，或许是失落、或许是自嘲、更或许是一种解脱。
「南擎，我们分手吧。」
音乐在此时似是拨到了尾声，只余一片死寂的沉默，肆虐着吞噬着这段脆弱的，爱情。
南擎舒展了皱紧的眉，然而握紧的拳头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情绪。
顾棠没有闪避他的目光，也放弃了死撑着眼的举动，任由眨眼瞬间带出一行清泪。
从来没在自己面前哭泣的女孩如今用着最冷静的语气向自己提了分手，可那双总是刻着坚强的眸却是止不住的溢出泪水。
南擎心忽地一疼，女孩的倔强让他莫名的心疼，这一刻他似乎是明白了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没明白，伸手缓缓抹去顾棠脸上的泪水，南擎轻轻吻了下女孩阖起的眸。
「好。」
最终，他不忍心。
他告诉自己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当有一方觉得疲惫决定放手时，他要尊重。
然而他说不清的却是最後送顾棠回宿舍时，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内心升起的那股失落。
这一别，足足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