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思竹 — 01姑姑

正文 思竹 — 01姑姑

「就你这个贱人还敢在本宫面前放肆。」思竹微微抬目,不敢太过没规矩,入眼的是藕荷色的裙幔,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笑起来可谓百媚生,长相在这後宫中也算是上等,配着这话倒是显得刻薄,思竹努力在脑里寻着记忆,隐约记得这位是最近新得宠的主子,林容华,为林家虎威将军之女,嚣张跋扈是不在话下,更何况最近边关吃紧,虎威将军率领的昌平军大败马丹人凯旋归来,可谓是风光一时,仗着娘家在前朝的势力,最近这一阵子也是走上了恃宠而骄的路儿。

「奴婢不敢。」俗话说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挨了一刀後怎麽就穿越到了个昌平王朝来了,何况自己还是个进宫多年只是个小小的管事姑姑,一没权二没势,不管谁对谁对先低头就没错。膝盖上的痛楚感比起刚开始已经麻木了,只是日正当午的艳阳晒得人火辣辣的,只怕再跪下去就是命也没了半条。

「唉唷,本宫当这是谁呢。原来是容华妹妹阿。」

「嫔妾见过仪贵妃。」方才跋扈的林容华略略收敛了些,作出温顺样向另一方请安。

杏黄色束腰宫装上面绣着浅粉的袅袅寒兰,一身脱俗出尘的女子刚从杏林园的方向过来,面上挂着和蔼的笑容,显得雍容大方。

人家表面敬你心底却不知道鄙视你几千几万次了,能混到宠妃也不单纯是凭藉着美貌,会咬人的狗不会叫。想到这,思竹心里默默地窃笑,穿越到这来还能把两位贵人看成是狗在互斗,天生的乐观也是有用的很。

我依旧跪在地上,仪贵妃却迟迟没有让林容华起身,虽说不是行大礼,但叫人家一直在旁边屈蹲着,这也不太好吧。

「咦?琉璃阿。」美人装作不经意道。

「是,娘娘。」原本站在斜後方的宫女马上侧到贵妃身边,「有什麽吩咐?」

「皇上近来日理万机,天天为国事担忧,你吩咐下去,备碗蔘汤,本宫等下亲自给皇上送去。」巧目倩兮,一双眉眼笑得像月牙般,却是让林容华感到抑不可制的寒意,人家这当是给你下马威呢,你一个小小容华在这教训宫人,却没想到人家堂堂贵妃能随意出入勤政殿,谁叫皇上亲自下旨,仪贵妃可以侍墨左右。

「娘娘这般善解人意,皇上知道後必定更加珍重娘娘。」

「这ㄚ头真是会说话,皇上是臣妾们的天,身为後宫妃嫔,凡事样样要以皇上为重。」

林容华的脸色僵了僵,可谁叫自己宫位品级不如人,人家还没回了你的请安,你就是等上一个时辰也不能起来。

「林容华这是怎麽了,怎麽一脸苍白,莫不是病了,快请太医去瞧瞧。」仪贵妃这才後知後觉地扶起林容华。

「谢娘娘关心,臣妾身体并无大碍。」

「妹妹莫跟姊姊客气,快,去请太医来给容华看看。」她随意摆摆手,就有下人马上前去太医院。

「你也起来吧。」她转眼看向我。

「这、贵妃娘娘,这贱婢意图媚惑皇上,嫔妾正想着要给她点教训呢。」

「哦。」仪贵妃一双美丽的眼睛对上了林容华,一时间寂静,旁边的贴身侍女已经懂得意思了,上前把我扶了起来,双脚麻痹藉着婢女的支撑,好不容易恢复了力气。

这林容华想再说些什麽,却是硬生生憋在了肚子里。

「姊姊,嫔妾宫里还有些琐事,那嫔妾就先告退了。」

我当下立刻识得大体,行跪拜礼,「奴婢谢娘娘救命之恩。」

「行了,本宫只不过是教训她,而你,也不是什麽令本宫欣喜的东西。」

或许在她看来,我和林容华都是後宫中她可以随意辗压的小玩意儿,根本不需要放在眼里。

「欸,你听说了吗?」

「什麽什麽?」

「临芳阁的林容华阿,听说身体微恙,被仪贵妃撤了两个月牙牌。」

「才刚得宠没多久……」

「还有阿,思竹姑姑也在场呢,好像是妄图勾引皇上,结果……」

窗外传来听不太真切的声音,我静静地望着墙壁上某个点,沉思。

「姑姑,你等着,淮秋去警告下那些嚼舌根的宫女。」淮秋看我这样,以为我伤感着。

「别。」她恶狠狠地剜了外头一眼,「你能堵住他们的嘴,难道能堵住整个皇宫的嘴不成。」这才又坐回我身边。

「姑姑,你肩膀上的伤还没好呢,就别动了,需要什麽跟我说一声就好。」

在穿越前,就是左肩上被砍了一刀,在进行跟监任务时,被列为走私毒品的疑犯突然精神恍惚,拿着刀对着人就是乱砍,不得已才出面制服,混乱中莫名就中了一刀,接着就跑到这来了,听淮秋说,左肩上的伤是因为前几日被自家主子芳华宫的胡婕妤责罚。

「我饿了,有没有什麽东西能吃的?」她一脸心喜,就起身往外走,嘴里还念念有词。

脑中充斥太多不属於自己的记忆,一时间有些难受,原主自幼就被送进宫,虽然年纪不算得大,约莫二十二岁,但资历是摆在那的,所以早就是掌事姑姑的身分,近几个月也不知怎麽的,常常犯错遭主子责罚,就在前几日胡婕妤向内务府请求换人,内务府也不愿得罪贵人,便是直接把原主贬去冷宫做杂务,今日一早见冷宫的昭仪娘娘可怜一心想见皇上,原主便拿着书信到皇上下朝必经的路上,这下可巧了,被最近锋头正盛的林容华拦下,才有後面这些事情。

淮秋从膳房拿了好多吃的来,虽然不是顶好的膳食,可看着都是有模有样,说是要给我好好补一补,在冷宫没多久看我都瘦了,上个时代前我是个孤儿,虽说无牵无挂,但被人关心这还是头一遭,何况这小ㄚ头还跟原主无亲无故,看了不知怎麽的有些感动。

「淮秋。」

「姑姑,你别再唠叨了,我就爱吃水晶糕这点爱好了。」看来原主常念叨她贪吃这个性。

「不是,我是说这都快晚膳了,你不回去伺候你们家主子阿。」

她这才停手,「阿,我都忘了,姑姑,我先走啦,明天再来看你。」正想提醒她嘴巴上还有糕饼的粉末,却是一时间跑得不见人影。

我用汤勺挽了挽紫米粥,「既来之则安之。」我想八成是找不到回去的办法了,还不如好好想一想,要怎麽在後宫中生存下去,这年头还真是人人都可以穿越,大把大把电视剧和小说,不过人家女主穿过来不说是宠妃,好歹也是家世不错的千金小姐,所以说我还真是没有女主的命,看样子和皇上来场浪漫的言情小说情节是别做梦了。

通常冷宫是被皇上厌弃但又罪不致死的妃嫔才会被分发来这,要我说,被困在这才是生不如死,先不说日日盼着皇上来的虚幻期待,甚至宫里的宫女太监都不会尽心尽力,说白了点,没有皇上赏赐,就没有油水可捞嘛,目前冷宫里就住着两位娘娘,两位皆是之前十分受宠的妃嫔,一位是何昭仪,另一位是宸妃。

这里果然没什麽人烟,连洒扫宫女也没瞧见,思竹想着在冷宫周围看看,熟悉一下环境。

远方就传来箫声,一曲凄厉优美,思竹循着声音来到了个亭子,有位美人独自伫立在亭旁,一身半新不旧的素白,却掩不住本身的气质,说想到什麽诗词那是矫情,但她让思竹想到了傲雪寒梅,就算是在炎夏里在美人身旁依然是冷冽傲然的风骨余韵犹存,她美丽却无神的眼神飘忽在湖中央,她停下吹箫的动作,「皇上说,他最喜欢听我吹箫了。」

思竹没应话,但心下转了好几转,正常男人都会蛮喜欢吹箫这件风雅的事。前世看过太多後宫的电视剧和言情小说了,皇上多麽专情只对女主一个好,或是由一开始的风流倜傥,在遇见女主後,把身边所以莺莺燕燕都休了,别说是自古以来君心无情,就连普通男子都很难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言情小说终究是言情小说而已。

她的声音好听动人,此刻在落日夕阳下显得萧瑟,若没有人欣赏,再好又能怎麽样呢,「皇上总叫我宸宸,他说宸宸是令他倾心的女子。」说到後来,她自个儿笑了,笑得纯真,笑得开怀。

「见过宸妃娘娘。」我连忙跪下行礼。

相比於刚才的笑,她脸一沉,「哪是什麽宸妃,只要他欢喜,你也可以是宸妃。」

「奴婢惶恐。」我把脸越发往下埋。

她又突然笑了,「起来回话,你是谁?怎麽之前没见过。」

我在心中暗暗腹诽,这宸妃娘娘不会有人格分裂吧,「奴婢思竹,为内务府新调来服侍娘娘的掌事姑姑。」

「思竹,真是个好名字。」她伸出毫无装饰的双手,没有早前在仪贵妃或是林容华身上看到的艳丽蔻丹,「起风了,扶我进去。」

「是。」

宸,北极星也,後引申为帝王之位。

从这个名字也不难看出先前皇上是极其宠爱眼前这位女子,她盯着铜镜的自己像是在思考什麽,我只是安分地梳着她的秀发。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娘娘……」

「你去外边看看吧。」

我推开大门,外面有位女子坐在地上,头发没有盘起来,只是随意拿了个束带绑了起来垂在身後,旁边只有位宫女,看她的样子像是在劝着娘娘起身,这就是何昭仪,托原主拿着书信去给皇上的女子。

布下台阶,她的面容越发清楚,盈盈身姿在微凉的风中更显生姿,我见犹怜阿。

「见过昭仪娘娘。」她神情有些恍惚。

「皇上……皇上说要来见我了吗?」

「娘娘,皇上她会来的。」她身旁应该是她当初进宫时带着陪嫁宫女,眼里的怜悯是真心的。

「娘娘,这里风凉,先回去用膳吧。」我帮着宫女扶何昭仪起来。

冷宫就是离皇上住所最偏远的地方,这里荒凉无人烟,按分例也该有两位太监和四位宫女伺候,但因为是冷宫,不受宠的妃嫔又被贬来这里,等於说是永无翻身之日,所以说宫女和太监基本上都不会尽心,成天就想着去别宫的帮差,看能不能调离开这。

这里就一个主殿和东西两侧偏殿,宸妃毕竟曾是一宫主位,所以理所当然住进了主殿,而何昭仪是安顿在西偏殿。

安抚好何昭仪後,她身旁的那位宫女,急急忙忙跑了出来,「姊姊,还不知道你怎麽称呼呢?」

「我是最近调过来的,原先是在芳华宫当差的掌事姑姑,叫我思竹就好。」

「阿,是妹妹眼拙了,原来是思竹姑姑。」

「咦?说这些礼数就生分了,你我二人都是早进宫的,大家辛苦也都心知肚明,私下就以姊妹相称便好,那请教妹妹如何称呼才好?」

我打量了下这位宫女,要这看起来跟我差不多的女生叫我姑姑,就小心脏还是承受不住的。

「我叫锺雨。」她笑得一脸灿烂,看得出来是个没有什麽心计的女子,「对了,思竹姊姊,钟雨在此谢谢你对我们家娘娘的恩德。」好好说着话呢,忽然就跪了下来,这得多好的膝盖阿。

我马上把她扶起来,「钟雨是吧,好端端地谢什麽谢呢。」

钟雨眼眶马上红了一圈,「我们家娘娘不到十四岁就进了宫,进宫後很得皇上宠爱,後来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皇上对我们家娘娘那是要什麽应什麽,所有人都是羡慕又嫉妒,可最後诞下了龙凤胎,皇子当场夭折只留下了公主,可娘娘……不知怎麽着,产後常常心神不宁,还说一些……。」

说到後面钟雨泣不成声,听到这也大致上明白了何昭仪的遭遇,後宫中最不乏的就是女人,而女人最不乏的就是手段,这皇子究竟是自然还是人为,还不可而知,但皇上都没发话了,「钟雨,别哭了。」我连忙抽出帕子给她擦擦泪。

「娘娘就是被一些恶人陷害才来到这,这里吃不好睡不好不说,连带的一些宫女也敢欺凌我们,所以能够遇到思竹姊姊这麽好的人,我……。」

「行了,我明白,大家都是这样熬的。」我在心底默默叹气,又是个傻女人,「你先回去吧,你们娘娘该找你了。」

她拾缀下脸庞,「思竹姊姊,那我先走啦,以後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说一声,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回到主殿後,宸妃问了下事情经过,我便如实据告。

「何昭仪也是个傻人。」她只是清清淡淡的说着,「当初那件事有多麽蹊跷,可皇上仍是没有发话彻查。」

我大气也不敢出,这话要是被外人听到,可是大不韪阿。

「本宫也明白……皇上不会真正对谁动心的。宠你时你便是云,不宠你时便是泥。」

「那娘娘,你是想当云呢还是泥?」一双美目朝我看来,我豪不客气地迎上了视线,「当过泥後就不怕跌得更深了。」

「你可是知道你在说些什麽?」

「奴婢清楚。」

「要本宫……如何相信你?」

「如果说,奴婢能把皇上引来冷宫呢?」

她再次放声大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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