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堀川，」设定好导航後熟练地操作方向盘，中央郁弥边开车边问：「明天的搜查会议上我们又没进度可以报告，没关系吗？」特搜组应该还不晓得他们擅自更改搜查方向。
不经商量便私自决定，他不认为会被同意。
「谁说我们没进度？」堀川优朔反问。
「我们有进度？」和他同进同出的自己怎麽不知道？
「这不就是进度？」挥了挥手中的档案夹。
这算吗？中央郁弥严重怀疑——据实呈报上去，会被抨击到体无完肤吧？
想到众人炮口一致对准他们、火力全开的狠劲，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行进中的车子因此晃了一下。
堀川优朔不悦地睨他一眼，示意对方认真开车。
「秋田传来讯息、说似乎有个少年曾目击一名可疑人士与被害少女接触过。」堪称黑暗中即时出现的曙光，「他们正在讯问他，将对方所提供的容貌特徵做侧写。」
「欸——」听闻此重大发展，中央郁弥惊呼。
「看前面。」他想同时害两人出车祸吗？开车还东张西望。
「啊、对不起！」连忙将视线转回前方——但他实在太惊讶了。
「根据目击者指出，对方年纪在二十岁上下、大眼、身高约一百七十公分，身材纤瘦、长相斯文，」堀川优朔边念边翻阅档案，刷刷刷地抽掉许多复印资料，「这些，是剩下来要探访的案家。」厚度瞬间薄了不少。
「喔！」原来如此！中央郁弥恍然大悟。
「停车。」下一秒接着命令。
「咦？」虽然疑惑，他仍将车子开到路边。
「先去这里。」堀川优朔在导航系统里输入新的地址，改变原先预计前往的目的地。
「好。」中央郁弥随即遵照他的指示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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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做了心理准备，然而实际探访时中央郁弥才真正体会到这项工作有多麽不受欢迎。
毕竟对被害人或其家属而言，那并非可以完全癒合的伤口，即便伤好了，也会留下无可抹灭的疤痕，因此他们简直像重新再揭人疮疤的刽子手般残忍。
「都这麽多年了，警察现在还来干什麽！」大部分的人根本没打算听完他们的来意，砰一声直接甩上门让他们吃了扎实的闭门羹。
失踪儿童的破案率其实不高，中央郁弥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
如今若再告诉他们「我怀疑你们的小孩还活着，并且是连续杀人案的凶手」，对方八成不管是否会被冠上妨碍公务的罪名、也会直接拿扫帚或球棒将他们打出门吧⋯⋯
几次的无功而返让中央郁弥懊恼地思索该用什麽说法来解释，才能使那些受过伤尚留着阴影的家属们配合。
他们依循档案上登记的地址再度来到一户独栋住家门前。
在他犹豫是否要按下门铃之际，堀川优朔抢先一步动作。
「堀川？」中央郁弥不解地望向他。
不理会他的疑惑，堀川优朔仅是静静地等待。
然後，一名年约六十岁左右的妇人前来开门、见到两位陌生男子，不禁露出困惑且戒备的神情。
「您好，很抱歉打扰您。我们是警视厅少年课的警察，我姓堀川。」秀出证件，为了怕老人家视力不佳，特地等对方看清楚、点点头後才收回上衣内侧口袋。
「我是中央。」中央郁弥仿效他的动作。
「两位警察先生有什麽事吗？」突然有警方人员拜访，妇人有着普通人会出现的惶恐不安之反应。
「是这样的，这是尚未对外公开的消息、最近警方查到一个人口贩子集团、里头有一些名单，而贵府於多年前曾通报一名男童失踪，我们怀疑跟此集团有关，请问方便告诉我们详细情况吗？」他说得煞有其事。
中央郁弥在旁则捏了把冷汗。
光明正大说谎没有关系吗？且人口贩子也不算少年课的业务范围啊⋯⋯虽然一般名众多半搞不清楚。
不知是他态度诚恳、长相和蔼，或那番漏洞百出的说词打动了妇人，对方沈默了一会，似是在考虑什麽、最後叹了口气，「两位先请进来吧。」开了门。
她邀他们进屋。「这时间，儿子媳妇、孙子都在上班上课，只有我在而已。不管你们带来的消息是好是坏，我都不会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这是长久以来他们得到的结论。
很抱歉这次也没有带来好的消息。中央郁弥在心中向她致歉。
他看堀川优朔仍一副扑克牌的脸。
「打扰了。」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跟在妇人之後进屋。
见状，中央郁弥实在很想知道这个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查案。从他的表情实在读不出任何思绪。
大抵上妇人形容的事发经过与档案上所记载的无异，听完後堀川优朔点点头，「我明白了，很抱歉让您再次回忆起不愉快的事情。」他微微鞠躬道歉。
中央郁弥发现他从头到尾都维持正座的标准姿势，长时间下来亦没露出不适神情，反倒自己已经换了许多姿势。
「如果有什麽消息我们会再通知您，相对的、若您又想到了什麽，也请告诉我们。」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妇人，「随时都可以。」
名片上写有各种找得到他们的联络方式。妇人仔细地看着，然後点点头收下。
「另外，在离开前还有一项请求，方便让我们看一下小陆的照片吗？」不是登录於官方资料的那张大头照。
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及此一要求，妇人略显迟疑，「这个⋯⋯因为这件事情没有让孙子知道，所以那麽久以前的照片都收起来了，可能要花点时间找出来。」
「没关系，您会用邮件或通讯软体吗？找到照片後方不方便将它寄给我们？」堀川优朔不打算逼她。
「⋯⋯我知道了，我会找找看的。」妇人没有拒绝。
最後在离开前，堀川优朔问了妇人关於其儿子与媳妇的身高，一开始中央郁弥不明白为何特地一问，直到出了门口、他才恍然大悟，接着佩服起此人的仔细。
紧接着他们又去拜访了几户人家，中央郁弥主度表示想试试、让搭档在一旁辅助即可，堀川优朔没有异议。
得到他的默许後，中央郁弥仿效其方式与说词拜访案家，出乎意料的、虽然不愿意，却也不像一开始被拒人於千里之外，访谈中他不忘顺便问及失踪儿童的双亲身高并详细纪录。
途中堀川优朔没有插手他的问话，只偶尔插个嘴问一下中央郁弥所没注意到的琐碎。
他觉得中央郁弥学得很快，理所当然地用後辈的身份偷走技巧後、再转换成自己的方式，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见识了对方的认真及努力、与对案件的执着，最初的不良印象稍微改观，这也是他没再积极提出要撤掉搭档的主因，但不代表他会欣然接受此一安排，事实上他依旧不觉得自己需要搭档。
但总之，两人目前就这麽配合下来了。
这家伙除了个性冲动、直率，偶尔显得莽撞了些，其他方面倒没太大问题，即便被调来并非主要志愿的科别，工作态度却算勤奋，无可挑惕。
他相信广濑龙翔推荐的人选应该不至於太糟糕，只不过、有时候真希望这家伙可以安静一点。
离开案家後眼看时间差不多，堀川优朔看看表，提醒中央郁弥：「今天就先这样，剩下的明天再继续。你不是还要去聚餐？等一下直接开车过去，我再还回总部就好。」聚餐难免喝酒，若还顾虑着要开车，难免扫兴。
中央郁弥点点头，接着发现他的弦外之音：「咦、你不去？」
堀川优朔没出声，等於间接承认。
「你还要查案？」中央郁弥猜测，「那我跟你一起去，晚一点再出席就好。」只要有露脸就好了吧。
「我没有要查案。」见状，原本不想多说的他只好推辞。
「那为什麽不去？是我的欢迎会耶！」垮下脸，「你果然还在记恨我迟到的事情吧。」
堀川优朔感到头痛。「我没有。」
「那干嘛不一起去？」他很坚持，「你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去了。」他拿出手机，「我跟前辈说一声——」
在他准备要拨号前，被搭档伸手挡了下来，「我不喜欢聚会。」
他讨厌人多又吵杂的场合，因此先前的聚会总是找藉口能推便推。
「你就是这样才会融不入他们，以前该不会也一直推托不去吧？」中央郁弥露出责难不苟同的眼神。
他是没出席无误，不过这跟「融不入」有何关联？堀川优朔不禁皱起眉，打算反驳。
「总之、既然身为搭档，怎麽能不出席我的欢迎会！我把车开回局里，我们再一起搭电车过去，这样也可以放心喝酒。」他讲了折衷方案。
不待堀川优朔拒绝便擅自拍板定案，之後他再说什麽都被当成耳边风。
这使得堀川优朔有点懊恼，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没威严才导致这小子丝毫没後辈的模样。
绕回总部花了些时间，等他们抵达约定好的居酒屋之际只见所有人都已就定位，就差主角了。
「慢死了、小郁，竟敢让所有前辈等你，要怎麽赔罪啊！」中村涉率先发难，边带着看好戏的神情，随後视线落在他後头出现的身影，不由得愣了一下，「咦、我醉了吗？」推了推坐在旁边的秋庭高雅。
怎麽好像出现幻觉、疑似看到堀川优朔了？
「你都还没开始喝不是吗。」他们在等主角一起乾杯啊。秋庭高雅失笑。
不能怪他有这种反应，毕竟自己也吓一跳——从不出席聚会的堀川优朔居然现身了！今天是吹什麽风呀⋯⋯
众人一阵惊呼，紧接着十分有默契地挪出一个空位、请店家多准备一副碗筷，让迟到的两个人顺利入座。
「竟然有办法说动堀川，真有你的！」秋田章重拍中央郁弥後背，害他忍不住抗议。
「秋田前辈，会痛耶！」
下手前好歹控制一下力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