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
突然的唤声拉回容晔的思绪,她面容却丝毫没有波动。她看向面前的校尉,刺眼的日光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
影卫密报,容骅自城破那日起便遭人囚禁至今。
整整十一日,如今终於找到他的踪迹。
她欲亲自带人前往、欲亲眼看看容骅是否安好。
校尉却说的极对。
当闭眸,浮现的是处处的断垣残壁,遍地伤患、军心慌乱。昨夜方至时,极时医救而短暂清醒的爹爹喑哑着声嘱咐之言犹在耳。
她不该在此时离开这儿前去,她知晓的。
「我会派人前去,此事你莫再管,我自有分寸。」她压着嗓说,「你前去容府中替我知会娘亲此事。」
校尉有些迟疑,却还是颔首领命离去。
容晔看着校尉的背影越远後,立刻转身大步前去。
她知晓的,可她又如何能做到?
昨日娘亲知晓一切是容骅带奸细而致後,红着眼说的那番话直到现在仍环绕她在脑海之中。
「倘若找到骅儿,想办法将他送走吧。」娘亲红着眼,哽咽着,却还是压低了声嘱咐着,「平阳如此,日後朝廷追究下来,他唯有一死……」
「不可能的,」她愣愣的说,「姑父怎可能下此令?」
「即便你姑父不肯,你姑姑无论如何心疼也会逼着他如此的。」娘亲哭得更急了,「滋事体大,容家如此地位,更不能不罚,否则日後如何服众!」
她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即便想反驳,却知晓娘亲所言才是正确的。
平阳城死伤无数、定国公中毒卧床、放奸细入城,样样算下来,也唯有死路一条。如今是战事未了,当务之急为稳定北境而无人追究。可若当战事终结秋後算帐之时,容骅又怎可能逃过一劫?
「答应娘亲,若找到骅儿便将他送走,越远越好。」娘亲不断哭着,却执着的继续说着,「只要他活得好好的,不见他也无所谓……不能跟你爹爹说,他必定不肯的……答应娘啊……」
娘亲边抽泣着,连抓着她手臂的手都不受控制的越抓越紧。
姑姑护短。但错在容骅,无论何种理由皆站不住脚。
而即便真保住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容骅日後又如何能够重返兵营?
她突然又想起了那时。
他们初次习武时,往常除了吃食外总无想法的容骅,却毫不犹豫地拿起长枪。相较於她向来较愚钝的他,却极快的对长枪上手。
她还记得那时他说,「小姊姊,骅儿终於有样事情赢过姊姊了!」
他小脸笑的那般灿烂,她却不以为然的回说,「不过是舞刀弄枪罢了。」
如此久远的童年回忆,应当是不记得的,偏偏他那时却又甜甜笑着补了句,「舞刀弄枪也好啊,往後就能保护小姊姊、保护爹爹、保护娘亲……保护容家的所有人了。」
而那句话,他自四岁坚持到十四岁,一手枪法连爹爹都忍不住称赞。
容骅恋家至极,让他远离家人苟活,他又怎可能应予?
「娘亲,晔儿知晓的。」她搂着娘亲,极为坚定的回道。
回到营帐後,容晔轻声唤着,「龙绡。」
「属下在。」
容晔拿出家纹,沉默的看了它许久。
安景帝近乎同时和容家收到消息。
少年即位,向来杀伐决断、英明果决的安景帝又怎可能料想不到容家该如何行事?极快便派了旨意,一道令下战时北境都督。
离京前,太子匆匆携来的圣旨和容家家纹,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容晔将家纹递向龙绡,极轻的说,「不计任何代价,带回公子。」
动用所有影卫,不计任何死伤,必要带回容骅。
只要还有一条路能走,她便绝不会让容骅最终只能离乡背井。
「不是只有你,才想着要保护家人啊……」她垂眸,轻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