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离开没几步，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又折回来。杜大天的身影不见了，结帐的人换成稍微年长的女性。莫非她看错了？
「不可能，化成灰我都认得，那个讨厌的家伙。」
「你说讨厌的家伙是指我吗？」
她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僵着脸，逼自己抬头。
杜大天不知从哪边冒出来的，薄唇扬起让人胆颤的弧度，将手上的东西抛到空中再接住它，来回数次。砰咚、砰咚，她的眼球也随之向上、向下，最後睁大眼，表情惊骇。「等等等等──」
睫毛快速打颤，索性闭上眼，反射动作伸出手阻挡，却稳稳地接住了它。「这是什麽……」触感软软冰冰的，手指缓缓摊开，是无盐奶油。
她诧异的张着唇瓣，说不出话。
「你是要做巧克力饼乾吧？但你没买到这个。」
「怎麽可能？」半信半疑地翻找购物袋，没几秒便放下袋子，苦恼地皱眉，她太专注挑选压模了。将视线别开。不太情愿地开口，「谢了。」
「如果你想要做比较酥松的口感就把它搅拌到霜状。」
「咦？」眨眨眼，游移在空中的视线转向他，却只看到他的背影。
「还有什麽问题？」
「不，没……」
「那麽，再见。」他拉开玻璃门，指尖停顿，「真可惜，不是我。」
但她只听到风铃匆匆跑近耳畔的咚咚声。
情人节活动根本是为他举办的。
学生会室一早就堆满要送给他的巧克力。为了省麻烦，包装一律是红色爱心礼盒、粉色缎带，小卡片。由於数量远远超出预想只好紧急追加，结果小小的活动却让他们忙到不可开交，场面一片凌乱。
翁可恬抱着亲手做的巧克力，想开门却发现拉开一个缝就卡住了。从门缝望进去，礼盒像一座座耸立的红山，几乎要堆到天花板，只保留了两、三个人站立的空间。轻轻掩上门，当场决定，这盒巧克力要亲自交到他手上。
「他一定会喜欢我准备的巧克力。」笃定的语气，微扬的语调，翁可恬恍惚地侧过头，她的发尾轻轻扫过脸颊，回头望向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艳。是齐君君。
今天的她容貌清秀，打扮朴素，颇有邻家女孩的气质。总是绑着马尾的头发披肩垂下，略为强势的眼型利用长眼线柔和，与平时的浓妆不太一样。卸下眼妆的她看起来顺眼多了。
掠过她，彷佛没有看见她似的，踏着轻快地步伐消失在眼前。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茉莉花香，充斥鼻腔。
翁可恬的脑海不自觉闪过那抹笑颜，她，看起来好幸福。
这一个小时她煎熬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用指尖敲打手表镜面，盯着那慢慢移动的秒针，渴望时间能拨快些。踌躇不定的想着，该交给他吗？还是算了？但是还是得……白睿轩毫无预兆的抬头，与她视线就这麽对上了。翁可恬怔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好似全身血液都集中到脸部，赶紧别过头，搧着风散热。
白睿轩看了她好半晌，微勾的嘴角泄漏笑意，眼神散发柔光，广播的语调比平时都要轻快，在播放歌曲时，甚至还笑出声来。
好不容易熬过漫长的六十分钟，当好不容易能与他面对面了，却矛盾的希望时间能走快一点。忐忑的压住胸口，羞涩又慎重的张嘴：「学长。」
他关上广播室，侧着身对她绽开微笑。「我就知道你有话要说，看你一脸不安的，是不是我做了什麽事让你讨厌了？」
「不，不是！绝对没有。」将揉皱的纸袋塞到他手上，翻折手指试图转移注意力让呼吸稳下来。当他接过去的那几秒，全世界的声音好像只剩她的心跳声。
他略为惊讶的抬眉，露出他的招牌微笑。「你要送给我的？这是你亲手做的吗？」
「你别想那麽多，那、那是因为会长都亲自来宣传了，而、而且昨天正巧经过材料行所以就……真的不是刻意准备的！我保证。不过，活动进行的那麽顺利，你应该收到很多个吧……」慌张的语无伦次，最後垂下眼，眼眶下浮现两道扇形的阴影，随着眨眼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抿了抿乾涩的唇，偷偷看了眼他紧紧握住的巧克力後又垂下眼睑，眼底藏有期盼。若是他吃光了巧克力就能发现藏在最底下的告白卡片，便能知道她的心意。
或许他们之间，将会或多或少的前进几步吧？就算只是一小步，她也心满意足了。耳畔传来拆东西的摩擦声，然後是喀嚓喀嚓清脆的声响，摀着烧烫的双颊，极力隐忍朝她袭来的晕眩感。
「很好吃。」这淡淡的三个字像倾倒的蜂蜜罐，甜腻甜腻。
「真的吗？你喜欢就好。」
他笑了，那抹笑轻易地打开她脆弱的防线，直逼心窝。他，缓缓伸出手──她的睫毛接连地颤动几下，轻轻闭上眼睛，唇侧的肌肉因为紧张而紧绷。
莫非，他要……翁可恬不停吞咽口水，以防止心脏从嘴巴跳出来。
但那双手擦过她的脸庞，握住她的肩膀。她茫然地张开眼，施压在肩膀上的力道不断加深，她甚至感到痛楚，蹙眉隐忍。在快要忍受不住的那刻，他松开手。
「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
她的期待转为失望，最後被羞愧淹没。「不，没什麽。你喜欢就好。」
太丢脸了！她刚刚竟然以为他要吻她……
「对了。」
他要说什麽？终於要戳破暧昧的泡泡了吗？
白睿轩揉弄她乌黑柔顺的头发，动作是如此亲昵。「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她身上的味道？她嗅了嗅，闻到淡淡的茉莉花香。
那是齐君君残留在她身上的味道。
「哦……谢谢你。」垂下眼，潮红退去大半。而他似乎没发现到她的异样，晃了晃手上的袋子。「我会全部吃完的，因为这是你的心意。」
她打起精神，牵起笑容回应。
她一整天的好心情在看到垃圾车里面的东西後，那颗雀跃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正巧，她们三人今天是值日生。而值日生最後的工作就是倒垃圾了，但贪玩的张小杏拉着她们在学校晃悠，直到天色渐暗、学生都回家以後才漫步到垃圾场，却被她们撞见这个画面。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事情也许会一发不可收拾。
「你怎麽不走了？垃圾场里有宝物吗？」
「这里好臭啊，怎麽突然停下来？」张小杏皱起鼻翼，压根忘了当时她可是捏着比死鱼还臭的袜子炫耀似的挥舞它们。
翁可恬不发一语，黑眸露出受伤的情绪。她的巧克力被丢在里面，在红色之海中最显突兀。洋子顺着她的视线，不禁摀唇，诧异地眨着水眸。
「咦，满山满谷的巧克力耶。」数以千计的巧克力屍体堆在一起，其中一个就是翁可恬的。洋子皱眉，她的心瑟缩一下，真替它们感到心疼。她拿起最靠近自己的礼盒，在耳边摇摇，「有声音，里面应该就是巧克力吧？包装也没有拆开。」
「怎麽会这样？好诡异喔……会不会是齐君君干的？」
「别诬赖人家。」
她吐着舌头躲过洋子的攻击，语气肯定。「先听我说嘛，我可是有缜密的推理过才敢这麽笃定的说啦，你们听我分析就知道了。」
「她一个女孩子怎麽有办法搬这堆巧克力？」
「我觉得不是她。」
翁可恬想起早上与她短暂的相遇，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她当时散发的自信与眼睛闪烁的光彩成正比，有股说不上来的魅力与纯真。
她真的会做出这种极端的行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