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博物馆大门,她们在附近的街道随意散步,走着走着,又经过前一天晚上造访过的六福轩。周品柔问道:「你爸妈为什麽会常带你来这附近呢?离你家好像有点距离。」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爸办公室就在附近,我妈偶尔会带我来逛一逛,刚好碰到吃饭时间的话就会全家一起到六福轩吃饭。再往前走一点,有家绸布庄,那里有裁缝师傅驻店,我妈还蛮常到那家店做衣服的。」
周品柔搭不上话,绸布庄?订做衣服?这些东西完全在自己生活经验之外。
见她不说话,席浩云问:「怎麽了?」
「没什麽,只是觉得我们俩的童年经验相差好大,你是小绅士,我是野孩子。」
席浩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麽小绅士、野孩子,你不是健康快乐地长大了吗?而且我很羡慕你和周品谦。」
「羡慕?我和周品谦有什麽好羡慕的?」
「你们有周爸周妈。你知道吗,国小高年级以後,我几乎没有全家人一起在家吃饭的记忆。」席浩云的眼神黯了下来。
周品柔想起过年的时候,他流下的那滴泪。『可怜的孩子!』她张手紧紧拥抱席浩云,没有说话。他愣了一下,也反手抱着她,心中流淌着一股暖意。
过了好久,席浩云摸摸她的头说:「没关系,我已经长大了。」
「虽然不能跟全家一起吃饭相比,但你可以多到我家吃饭,不用客气。我妈爱你爱得不得了,你常去我家的话,她也会很高兴的。」
「谢谢你的邀请。我时常在想,假如有一天我当了父亲,会比较想当你爸这样的父亲,而不是我爸那种几乎没有家庭生活的父亲。」
「你爸工作很忙啊?」
席浩云苦笑,不知道该如何说明那时代的官场文化。工作不忙,但忙着权力斗争、忙着逢迎拍马、忙着搞小圈圈组派阀,忙得连另一半都要一起卷入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日日忙的是交际应酬、送往迎来,到後来,他的母亲甚至比父亲更热衷於那个圈子的人际往来。官位愈高,贪慾愈大,他的父母停止不了追求,而他们追求的东西,席浩云觉得太过虚妄。
「我爸的工作要花很多时间经营人际关系,连我妈都得加入那些太太们的活动。小学高年级的时候,我爸职位跳了一大阶,从此以後他们就忙得没空理我了。」他无奈地苦笑。
席浩云说他爸的办公室就在附近,而母亲会去订做衣服,再加上高级餐厅六福轩,还有华复中学,周品柔有点底了。席浩云的父亲极可能是中央部会的官员,也或许是银行高阶主管。她问:「你父亲是不是在政府机关或银行工作?办公室在城中区的话这两种工作的可能性很高。」
「政府单位。我爸的名字你大概听过,我妈则自诩为官太太的一份子,其实我很不想提这些事,觉得烦。但是我知道周爸在银行上班,周妈专职照顾家里,连周爸周妈的名字都听周品谦提起过。你们从来不多问我家里的事,我很感激,可是现在我是你男朋友,我知道你家的事,你却不了解我家,这样不公平。再不想提,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下比较好。」对家里的事,不想说又觉得应该说,席浩云有点烦躁。
察觉了他的焦躁,周品柔故意用夸张的语气问道:「好吧,那我就问罗,敢问令尊名讳如何称呼?」
席浩云笑了,把父亲的名字告诉她。
她听过这个名字,前执政党的政府高官,後来当过国营事业董事长,已经退休,和妻子住在美国。席浩云是他们的独生子。周品柔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担心,席浩云不是某大企业小开,真是可喜可贺,但这样的家世,和自己家一比,仍是云泥之别,若要认真交往下去,恐怕也有难关要过。
周品柔的脑袋里冒出一个影像:自己穿着破烂衣服,辛苦地喘着气,沿着高耸入云的石梯一阶一阶往上爬。石梯上方云雾缭绕,什麽都看不到,只见一片金光。偶尔,发着金光的席浩云会低下头用好听的声音说:「加油喔,我在上面等你。」
周品柔苦笑,『想什麽呢!真不害臊!』才刚开始交往就想得那麽远,家世门第之类的未免考虑得太早。她决定把这些资讯收藏起来,就当多认识席浩云一点,其他的都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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