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想念我吗？分开後的日子，只有一秒也好，一秒就足够——有想起我吗？』
人海茫茫，相识、相逢、相爱是多麽不容易，是积了多少世的缘分才能在这一世执起彼此的手，走在一起。
牵了手，就别放手，好不好？
玻璃窗倒映一张忧伤的侧脸，她垂眸，眼前的咖啡已凉。入冬後的阳光稀薄，她隐入了阴影之中，咖啡厅一角是她单薄的身影。
玻璃门上系了串风铃，当门一推开，清脆的铮铃声使裴又欣身子一僵，险些洒出了咖啡。
随着那人的走近，她不自觉地头垂得更低了。
当感觉到对面坐了人，大片阴影落下，她的目光暗了几分，昔日的光彩早已不复见，这样子的她在陆蔚萱心上扎了一根极细微的刺。
「学妹。」
裴又欣一怔。
她从未这样喊过她。
从最初的琴房相遇，到後来的暧昧不清，最後的亲吻结尾……陆蔚萱都从未用过如此疏离的称呼喊她。
眼眶一热，裴又欣忍住情绪，把眼泪吞回去。昂眸，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学姐。」
指尖极不易察觉地攥紧长裙，陆蔚萱不动声色、泰然自若，彷佛这一切不过都是云淡风轻罢了。
没有什麽值得让她上心。
裴又欣的笑容，从来不带有悲伤，此刻，陆蔚萱却只见到她的忧伤。
她终究是给她太多的伤害了。
「能不能告诉我实话？」裴又欣轻声，将咖啡推向她。「……你爱喝的，不加糖、不加奶精的蓝山咖啡。」
裴又欣还记得学姐喜爱的一切。
那些细小如鸿毛般的琐事，裴又欣都记得，什麽都没有忘记。
陆蔚萱没有接过。
咖啡杯尴尬地横亘於两人之间，就像那些现实的问题终究磨损了甜蜜，裴又欣想，学姐终究是感到疲累了。
「我对你说的，都是实话。」陆蔚萱沉沉地道：「累了，是实话；倦了，也是实话。不爱了……」
「……也是实话。」
裴又欣的目光摇晃，如风中残烛，那麽轻易地被捻熄了微光。她顿时坠入不见五指的无底深渊，找不到自己。
「我骗过你的话，也只有这麽一句。」
两年快三年了，走过了一千个日子。裴又欣以为彼此坦诚以对，无论身心皆是属於彼此，不会有分开的一天。
陆蔚萱垂眸，沉郁的目光更甚，如初秋的萧瑟般温吞，一字一句却如此清晰。
「『现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她喃喃着：「……对不起，我终究没有对你诚实。」
裴又欣一怔，笑容僵在嘴角，沉问：「什麽意思……」
当陆蔚萱无可奈何的目光投来时，裴又欣只感到心碎。她一直不了解的、不能明白的，忽然间什麽都懂了。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有了别人……」裴又欣压抑胸口翻搅的痛楚，竭尽所能保持语气平缓地问：「是从巴黎那一次吗？去学姐家拜访後遇到的女生吗？还是……」
交往後的一年，在裴家若有似无的催促下，陆蔚萱开始考虑将裴又欣介绍给父母，告诉他们，这是她想要过一生的女人。
即使有打过预防针了，裴又欣对那天的不欢而散仍心有余悸。
裴又欣以为，对每一个人而言，她与学姐之间的忠贞不渝是理所当然的事，却在陆家一开门，见陆蔚萱牵着裴又欣的刹那，一家人脸色阴沉，愤而大力甩上门。
裴又欣一愣，陆蔚萱只是悄悄地握紧她的手，歉然低声：「对不起……」
「没关系。」裴又欣宠溺的捏捏她的手，「我们慢慢来，总有一天一定可以让你爸妈接受我们。」
——那如果尽力之後仍然不行呢？
陆蔚萱硬生生地吞回这句话，只是与裴又欣站在巴黎清冷的街道彼此相偎，折回走了好长一段路，才走回她们的家。
那天下着雪，谁也没有撑伞。
在那个寂寥的夜，就这样一起走到了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