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山中小屋的存在後,许阳悠等人连忙回到局里报告此事。负责这起案子的小组成员所有人精神一振,欣喜不已。
那麽接下来,就要制订计画,以顺利逮捕罗恩丰。
所有人聚在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讨论着。
「要监视罗恩丰的话,那就分两班制。」阿书提议,「第一组从零时零分到中午十二点,第二组从中午十二点到零时零分。」
「一组监视就好了吧?」另外一位小组成员阿誉皱着眉头说,「一组监视,其他人待命。」
「附议。」小林说,「两组轮流的话,我担心在交班的过程中被发现。我们有七个人,两、三个人去监视,也可以轮流。」
阿书看起来很不满,「他们不用吃东西喔?」
「乾粮和水。」小林冷静的回答,「没有办法,待在山里就是不方便。再说,我们本来就人手不足,除了监视之外还有其他太多的事情要调查要处理。」
「我同意小林的话。」猫仔说,另外一个成员老羊也点头。
阿书「啧」了一声,「随便你们。」他也只能妥协了。没有办法,人手不足这个致命伤,他也体会的明明白白,侦查队的新血是越来越少了。谁想每天双肩都担着许多压力、活得提心吊胆,连累家里人也跟着担心,他们每次出勤,都必须抱着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身边的所有人的决心,这份决心太沉重。
「刑警」两个字看起来威风,一笔一划,都是用命辛苦写出来的。
全部都准备好後,小组马上动身,A组待命,B组监视。
B组成员老羊、猫仔、小朝乔装成登山客入山的时候,已是晚间十点。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坐在办公室里心焦的许阳悠、小林、阿誉和阿书,终於等到B组的回报:他们已经蹲好点,开始要对那栋由铁皮拼成的破旧小屋进行监视。
办公室里的人松了一口气,吊在半空摇来晃去的心得以安然落地归位。
许阳悠拿起手机,传了一则简短的讯息给早上的时候帮他送蛋糕去医院的他的爱人,警局对面青鸟甜点店的老板沈净恬。
『今天不回家』
过了一阵子才有讯息回传:『不要让自己太累。』
许阳悠读过後,把手机放在乱糟糟的桌上笑笑。
他好几天没回家了,而沈净恬每次传来的讯息,都让他感谢对方的包容与理解,还有最温暖的体谅。
许阳悠听见「砰」的一声。阿书把手机摔到桌上,瞪着它。
「怎样?」阿誉问他。
「还能怎样?」阿书的脸色很糟,「老样子,他妈的又生气,告诉过她好几次,还每天都在那边乱唉,说我不爱家,干。」
「不就是怕你乱跑。」阿誉笑他。
阿书没好气的说:「对啦,每天都追着嫌犯到处黑白走啦。」
「你老婆担心你。」小林说。
「没什麽好挂心啦,我若不小心挂了,还有抚恤金。」
小林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还是皱眉,「你们之间又不是只有钱。」
「哇靠,你不要那麽严肃好不好?」阿书动作夸张的将双手摊开笑着说。小林浅浅的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你也考虑一下你讲这种话,其他人怎麽想。」
「什麽......喔。」阿书会过意,扫了许阳悠一眼。
他们都想起了两年前因公殉职的伊俊庭。伊俊庭是许阳悠进入侦查队後带他的学长,两个人感情要好,宛若亲兄弟。
不过一个晚上,就什麽都变了。
数年前夏天的夜晚,他们去抓捕跟监许久的毒贩。攻坚的时候,毒贩开火,伊俊庭搏命扑倒嫌犯──侦六队的办公室,许阳悠桌子对面的空位,便空了下来。
救护车载着伊俊庭的遗体回家的途中,特意绕到了警局前,大队长领着难过的侦六队员站在警局前,所有人举着右手行礼,看着护车缓缓驶过。
「伊俊庭,你的任务结束了!」
大队长喊完这句话,每个人的眼眶都红了。资历最浅的小朝没忍住,哭了出来,一直用手背抹泪,眼泪却越掉越多。救护车往伊俊庭家中驶去後,他蹲了下来,摀着脸啜泣。
小林拿下眼镜望着没有月亮的天空,抬手抹抹眼角,鼻头通红;猫仔一直吸鼻子,说要戒菸的他从还放在外套口袋里的菸盒里掏出菸咬着没有点燃,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阿书把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肩膀微微的抖动着;阿誉蹲在小朝旁边拍他的背安慰他,只是说出来的话每一个字都在颤抖;老羊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一个月没见的家人,低声、断断续续的说着很家常的话;许阳悠转过身走进局里,说:「继续工作吧。」
不是无感,只是把自己投入忙碌里,比起面对悲伤更轻松。那个时候的他,很脆弱。
他好想杀死那个杀死伊俊庭的毒贩。好想。可是不行。就像今野敏的作品《隐蔽搜查──果断》里面,下平系长说的一样:「刑警的工作是抓犯人,不是杀犯人。」
他不能。
直到遇见青鸟甜点店的老板沈净恬後,他才好好的面对失去挚友的哀恸,慢慢的振作起来。
如今好几年过去了,他们依然承担着这道横在心口的伤痕,但是伤痕已经结痂,不再流血,只是提起来的时候还是怕一不小心,又狠狠的将伤口撕裂,那样,大家都会觉得痛。
许阳悠注意到突如其来的沉默,从散落在桌上的资料与报告里抬起头望着大家笑着问:「怎麽了?」
时间会冲淡悲伤吗?
伤口复原并非遗忘,而是为了更坚强。
一宿过後,黎明到来。早上七点B组回报罗恩丰无动静。
时间飞快流逝,下午一点再一次回报,不是好消息。
山中小屋里根本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