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那张公告，是不是在福利社前面撕的？」
她睁大眼睛，「是又怎麽样？」
「都是你撕掉，害我被教官误会，抓去约谈搜身！」
她噗哧，「真的假的？教官以为你撕的啊？哈哈哈！那你怎麽不说是我？」
我只是在朝会看过她领个几次奖状，怎麽记得住！「谁知道你名字啊！」听她笑这麽爽……很怒耶！
「你不知道呀？」她还在笑，「那……学妹你没事吧？该不会被记警告还是写悔过书……误会解开没？」
「解是解开了啦……没有被罚。」又不是我弄的。
「哦！」她勾唇，「那就好！」我以为她会至少意思一下道歉，没想到她——就这样转头走人了！
什麽叫「那就好」？这态度比何家豪还欠打啊！
「学——姊！」我快步跟上去，「你不觉得你应该说些什麽吗？」
「我不是已经关心你了吗？既然你没事，那我继续忙我的事也是当然的！」她弹了一下告示，连眼神都没再分给我。
「你忙什麽啊？这张公告……你没说为什麽要撕公告？」
「做笔记啊。」她一脸理所当然。
「笔……笔记？」
她推了一下眼镜，「今天学校根本铺天盖地的在宣导这件事，没错吧？」
「对啊！」发公告、广播、导师宣导……还有放学时的大声公。
「学校把整件事定义成绑架事件，而且是歹徒徘徊在校园附近的随机绑架。」
我楞住，「随、随机绑架？」
「歹徒没被抓到，校方认定他还可能再找其他人下手；不然何必要宣导结伴回家、告知去向等等的重要性？」
对……对耶。
「但是，」火柴棒学姊双手环胸，「我觉得这件事情疑点很多；所以……」她朝我亮出公告背面的空白处，果然写了好几个细项。「我才顺手借了这张公告；现在我正要去韩晶雅的家里弄清来龙去脉，这样解释够清楚了吧？」
韩晶雅，那个被绑架的学姊的名字。
疑点很多……意思是她不认为这是随机绑架喽？搞什麽啊！口气自大成这样……根本把自己当侦探，推理小说看太多！
欸欸！一个不注意，她又跑远了！「等一下，学姊！」
「到底还有什麽事呀？」她终於开始不耐烦了。
「万一真的是随机绑架呢？」
她白了我一眼。
我矮她足足快一个头，她皮鞋好高！「受害的学姊家离这里多远？」
「走路大概……十五分钟吧。」
十五分钟，挺远的！「我、我跟你一起去！」
她停下脚步。
我也推了一下眼镜，仰望她瘦削白皙的侧脸。「如果有歹徒专挑落单的女学生下手……等到第二个受害者出现才後悔就来不及了！你撕掉公告害我被误会，可是如果目的是用来弄清事实真相的话……我也应该有权利知道吧？」
「再、再说！」她的眉头一高一低，我咬唇，「我也认识那个学姊！虽然……虽然没有很熟。」
紧抓住书包背带，我一瞬间竟有点怕她甩下我独自走人；末了，她却……她又笑了？
「跟上来吧！」
我心情一阵放松，忽然觉得跟这学姊算是不打不相识！她的自信跟果断都有种莫名的魅力，只要能跟上她的思维的话，应该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欸……欸欸欸！等我啊！」
＊
呼！她刚刚说……十五分钟……指的是以她……的脚程来算吧？
「你走路……跟我慢跑一样快……」
「你一千六跑几分钟？」
「十……」
她猛然伸手，差点戳到我鼻子，「ＯＫ！我知道了，很慢！」
我气到险险脱口反问「你多快」！後来想想，她这意思就是说她不满十分钟就能跑完……我还是不要自取其辱。
我们赶到的时候，学姊的家人正在跟一个男老师谈话。
是体育老师。书读得好好的，忽然出现这种大事，老师上门关心也是应该的。
韩妈不时用卫生纸擦眼泪，火柴棒学姊向她说明来意，还自我介绍一番，「我叫……是晶雅一年级的同学，我来看她。」
「难得有同学来看她！」韩妈一脸欣慰，「从昨天发现她在『柑仔店』游荡之後，来关心的大多是老师。」
「是谁发现并通知叔叔阿姨的？」
「是管区的！第一天晚上发现她没回家，我就跟叔叔跑去派出所报案。」
「报案後直到发现这段期间……你们有接到任何关於晶雅的消息吗？或是歹徒要求支付赎金什麽的……」
「有一通，是星期五早上，叔叔已经出门上班了，响很久；我前一天担心晶雅担心到很晚才睡，爬起来的时候电话已挂断了。」
学姊瞄了放在客厅的那支按键式电话。「她怎麽到杂货店的？」
韩妈摇摇头，「不知道！老板也没看到其他人！」
她带我们到学姊的房间，喊了几声说「要进去了」，里面有音乐声，但没任何回答。
「晶雅是不是在休息？」
韩妈摇摇头，「应该不是。」她扭开门把，果然学姊待在房间里坐着，她在翻杂志，模样很……平常，甚至称得上轻松。
「有同学来看你了！」韩妈带着笑说，但眼泪却顺势夺眶而出。
我注视着学姊，她抬头迎向火柴棒学姊时瞬间笑开，就当我以为会听见她喊出火柴棒学姊的名字时，她嘴巴动了动——不是哑巴，而是感觉名字瞬间消失在嘴里。
「晶雅，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学姊点点头，她们两个互相拥抱，看来感情很好。韩妈在一旁看见，眼泪掉得更凶了。
「学校里因为你的事一整个闹开，外传你被绑架三天才回来，我以为你有受伤……」
「她左边头有撞到，昨天去看过医生，说不严重，可是……」韩妈哭到不行，没继续讲。
学姊嘴巴一直尝试要动，可是却连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她脸变红了，越来越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火柴棒学姊一手轻轻压住学姊的右脑，那是学姊头顶包紮的位置，「不会说话了？」她低喃，环顾周围一圈，拿笔在公告背面写下一个词。「这个是谁？指给我看。」
学姊指着韩妈，韩妈靠近学姊握住她，母女俩抱在一起。「晶雅！我的女儿……就这样子哑了！」
火柴棒学姊摇摇头，站起来的时候显得特别沮丧。
「没办法从晶雅这边得到任何线索了……至少无法透过语言的方式。」
她转过来，坚毅的双眼里强忍住泪水。
我不禁屏息。
＊
「失……语症？」
学姊点点头，「那不是哑巴！晶雅声带跟喉咙都正常，她刚刚张嘴，口舌是正常的！她没办法讲话，我想是因为脑部形成语言的区块受损了！」
「形成语言的区块……」我才觉得你讲什麽外星语言哩！
「她是左撇子，代表掌控惯用侧的优势半脑会形成韦尼克区，就是语言区；分布在颞叶跟顶叶的这个位置，我刚刚写了『妈妈』，她知道是谁，但就是讲不出来！」
「那、那用写的呢？」
「你还不懂吗！她现在只看得懂字，但没有办法用语言表达意思，写的也一样！她连她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火柴棒学姊近乎崩溃般地对我大吼。
所以明明学姊看似没受什麽伤，韩妈却不停掉泪。
「那、那、那……」
有办法治疗吗？可能恢复吗？怎麽造成的？为什麽你会知道……
好多好多个问题从脑袋里窜出，我也像得了失语症一样，只是动着嘴巴。
「我们现在……该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