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头重重的,还有点的头痛,昨晚一定是睡不好吧。我揉揉双眼,房间特别的明亮,特别的宁静,而且出奇的洁白……
我缓缓的坐起来,掀开被子,这里不是我家……怎麽会这样?我为甚麽会睡在医院?我猛地离开那张病床,当双腿触地的时候,我竟然无力的倒地去了。倒地的一瞬间,我感觉到有甚麽的扯脱了,那是监测仪器吧,我身上似乎带上了一些仪器,当它们扯掉的一刻,刺耳的警号响起来。
我双手掩耳,头很晕很痛。我到底怎麽了?
我为甚麽会在医院?我一点也记不起。
一切好像都停顿了,我该做甚麽?我六神无主的呆坐地上。
我记得自己叫安纪希,住在尖沙咀,跟爸妈和姐一起住。我是一名自由插画家,通常在家中画画,累了会到海旁走走,吹吹海风。妈妈是主妇,爸爸是的士司机,姐姐是名中学教师。我们一家在圣诞节的时候还一起到北海道……我还埋怨北海道太冷,下次要到暖和一些的地方去。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怎样是件薄薄的长袖衣?
我记得天气还很冷吧,我很怕冷的,不可能穿这麽单薄。
现在是冬天,现在是一月?好像不是……二月吗?我没甚麽印象,今天是星期几?现在是早上吗?我昨天在做甚麽?我完全没概念为甚麽会在医院,也记不起自己最後的记忆是甚麽……我似乎要记起的,都记起了,但又老是感觉记忆很零碎,串连不了。
我现在的感觉是,彷佛正常,又好像不正常。
我扶住床边想站起来,但双腿不好使唤用不上力。怎麽了?我很确定我双腿没有废掉吧,不是这样霉嘛。似乎不止腿,我就连双手状况也不好,也是用不上力的,搞甚麽鬼的!
我很生气,无端端的,谁恶作剧了?别玩好不好,我又急又怕,就算我有甚麽事在医院,爸妈和姐也没理由不陪着我的,还有住院了为甚麽我穿的不是病人服而是自己的睡衣?
没错了,一定是恶作剧!不然又会是甚麽?
突然,有名年轻的护士走进来,她见我,跌坐在地上脸色都变了,还惊慌的大叫,把其他的护士也叫来了。她们向我走来,强逼我带回那些监测仪器又命我待在床上不能下床。其中一名护士立即打电话通知医生了,她们跟我说了很多话,问了我很多问题。问我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们当我神经病吗?还是她们神经病了?
我用尽全用想要挣脱那些护士,但我愈挣扎她们就愈把我抓紧,我听到那名正跟医生通话的护士报告医生说我精神不稳,出现错乱,要求医生立即处方镇静剂。
她疯了吧,我才没有神经错乱!
「放开我!不要碰我!」我对护士们大叫。
她们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她们合力的把奇怪的带子系上我的双手,还打算把我拉回床上去。我誓死卷曲在地上不肯就范,我不要被当神秘经病,我很正常,没有病!
我竭斯底里的叫嚷,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怎麽了,我不能被她们抓起来,绝不能!
突然,我又见到一个白袍的男人,他是医生。他拿着针筒向我走来,一脸凝重的,护士们纷纷的用力把我按在地上去,令我动弹不得。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进行实验的白老鼠,一但被打针了,身体某处就可能不见了,又或者会被改造成怪物……好可怕,好恐怖!
救命!我不要变成怪物,我才不要!
我死命盯看那个要为我打针的医生,就算变了怪物,我也要认清楚仇人的样子。就在那一刻,一个拳头把医生打飞,针筒被一个年轻的短发男人抢去丢到远远的,男人用秽语的大骂,样子很凶,他粗暴的一手就抽住护士们的衣服把她们也丢到一旁去。
他看上去非常愤怒,他双眼目露凶光,他是谁?我不认识他。
他蹲下来看着我,我摸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把脸都哭花了,他伸手往我脸上抹泪,动作异常的温柔,异常的怜惜,而且异常的自然……我有点不自在,却没有退缩。
「不用怕,有我在。」男人向我伸手,我已经下意识的抱住了他,但我不认识他啊,为甚麽我会这样?
男人稳稳的抱起我,把我放到床上去。他看到我双手的奇怪手带又怒气的大骂了几句,他马上就把我的手带解开,他留在我身边没有离开。那些护士再次把我围起来,但她们碍於男人在,她们似乎不敢行动。
医生说:「傅先生,请让开一下,傅太太精神方面不太稳定,我们要为她注射镇静剂,不然她有可能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我们也是为病人着想……」
「够了,你们看不到自己对病人做了甚麽吗?你们把我太太弄哭了,你们出去吧,我不准你们接近我太太,让我们静一静。」
医生和护士们不服气的不断游说男人离开,他们都在打我的主意,男人一但妥协我就完蛋了,我着急的拉着男人的衫尾,我不要他走开」
男人没有看我,只是轻轻的往我的手拍了两下,示意要我放心?但我还是不放心,我对他说:「叫他们离开。」
男人微微点了头,就对医生说:「请你们出去。」
医生停顿了一会便离开了,护士们见状说:「有甚麽状况就按钟唤我们吧。」
「知道了。」男人道。
我等待护士们完全离开,病房的门完全关闭好一会才稍微放松。我立即放开男人的衫尾,他回头看我,我尴尬的退後了一点。
男人突然迎上来一把抱我入怀,我不禁把他推开,他却一脸无奈。
气氛异常的寂静,他却笑了出来,我不知道他在笑甚麽。
「两星期了,你就不让我抱一下吗?」他苦笑。
他在说甚麽?甚麽两星期?抱甚麽的,又不认识他。
「别玩好不好?」男人又想凑过来,我喝止了他。
男人一脸疑惑的投降了,他说:「我担心你了,就抱一下嘛。」
「你到底是谁?我不认识你。」我说出来了。
男人站起来,看来生气了但又皱了眉咬了咬下唇。他心情不太好,这是我唯一能理解的,他不似在捉弄我,难道我真的认识他?他好像刚才说甚麽太太……
究竟我是怎麽了?我的头又开始痛起来。
「不要玩啦纪希,这样一点也不好玩啦!」男人几乎用吼的道,好可怕,他叫甚麽的,谁跟他玩啦?
「别在凶我,莫名其妙!」我反驳。
男人又想走近,他见我後退又止了步。「我的宝贝老婆,我不对了。我们检查完身体尽快回家好吗?」
「我才不是你老婆,别乱叫!」我声音大得几乎听到自己的回音。
男人叹了气。「你一定要把我弄疯不可吗?」
我往床边的柜子摸去,我不想跟他说话,我才是要疯的人,拜托!我现在只想跟认识的人说话。
「找甚麽?」他问。
「我的手机呢?」我不安的问。
「在家,你找谁了?」他问。
「找些真正认识的人。」我不耐烦的道。
我没闲情看他,我听到他不屑的「啧」了声,我盯了他,他竟在回避我的目光,奇怪的人。
果然,我的手机真的不在,怎麽办?
我看了看他,道:「拿你的手机来。」
「你要打给谁了?」他问。
「我不用告诉你。」我坚持。
他还是乖乖的把手机交给我,他为什麽真的照做?不理他了,这样对我有好处,快点联络姐姐是目前最紧要的事。我拿了手机,马上又拉开了我们的距离,这次他自动站得远远的,算他识趣。
我一开手机,我看到屏幕上的照片,这是我……我束着马尾辫,穿着夏威夷式的吊带裙,我笑得很开心,右边的人怎样会这样……
男人凝视着我,他想怎样了?简直像个变态一样,好恶心,一定是电脑弄的照片。我不可能跟他拍照,这麽的高兴,这麽的亲密,而且还穿得这麽少……
人都快疯了!
我不理它了,我马上按姐姐的电话号码,他竟然是有记录的,天啦!我又盯着男人示意他不要趁机走过来,他双手举起投降。快听电话嘛姐姐,你不知道你妹妹我多无助。
「阿仲?」是姐姐,她说阿仲?那个男人叫阿仲?
「姐姐是我,你快来接我吧。」我道。
「纪希?终於醒来了,谢天谢地……」她一连串自言自语的说了很多话,但我没心情听下去。
「现在来接我好不好?」我重覆。
「医生说可以出院了?不用观察吗?」她不停的问,让我的头又晕了。
「总之你先来吧。」我道。
「我有会要开,走不开啦。先叫阿仲送你回家嘛,他在你身边吧。」姐姐就是搞不清状况就是不想跟那个……阿仲走在一起才叫她来,气死人了。
「你不来不行啦!」我急起来。
「你是怎麽了?你叫阿仲听吧。」她似乎真的很忙,她理不着我。
我把电话交回阿仲,他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他一点也不惊奇的接上了电话。
似乎我是真的认识这个阿仲,姐姐就这麽放心把我交给他。这个男人是我的老公?我不记得自己结婚了,就算真的结婚也不会是跟眼前这个男人。
阿仲很专心的在讲电话,他不时皱眉又撑腰的在跟姐姐讨论我,说我不记得他又在乱骂他,还说他很乱甚麽的。他是真的担心我,他很困扰吧,害我有点内疚。
阿仲他大概说了十分钟电话,他才挂了线。他又在叹气,他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你真的是我的……」我说不出口,他是我老公的话,我真的说不出口,但我有必要去证实。
阿仲依然很无奈的表情,他用力的点了头。
「你知道我要问甚麽?」
他说:「我是你丈夫,你是我老婆,这样明白没有?」
他是甚麽态度?不是已经告诉他,我不记得他是谁吗?他就是要一次又一次对我发火?我也不想这样子的,就是记不起嘛,他凶我甚麽?我又不是生来受他气的,岂有此理。
枉我还有丁点内疚感,他根本就是混蛋!
我要离开!神经病的!
我再次打开床边那个柜。对,找衣服换,总不能穿睡衣离开。我拿出一个黑色旅行袋,我把里面的衣物都倒在床上去。太好了,外出的衣服都有了,还有些睡衣和内衣。
「那个……那些黑色的内衣是要拿去洗的,穿其他吧。」阿仲突然搭话。
甚麽?他是说……胸罩?
我拿起白色的那件,其实我只是纯粹拿起,没打算要把内衣也换了,可阿仲却突然又说:「这件也是要洗的,这是你前天穿过的。」
「你怎麽知道啦?」这不是私隐权吗?他为什麽都清楚不过?我生气了。
「我帮你换的,怎会不知道?」他说得可理直气壮啊!
「你干嘛脱我衣服?」
「抹身总要脱衣服吧,废话。」他道。
还抹了身啦……那个男人脱光我衣服,还往我身上……
天啦!我没面见人了,他怎能不经我同意就……气死我。
「卑鄙!下流!」我脸红得发热,我抱着自己的身体大叫。
他怎麽还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难道我说得有错吗?事实摆在眼前了。
「帮自己昏迷的老婆抹身也是卑鄙下流?」他反驳。
「你把人家扒光光了,甚麽都给你看光光啦!」我气哭了。
「有你说得这样严重吗?」他道。
这样也不严重?他这个人我和他沟通不了,气死我了。我拿起枕头向他狠狠的抛过去,正正中了他的头部,他一手拿着枕头随手抛到一旁。
「喂!够了啦,再这种态度,我真的生气了。」阿仲的拳头都握紧了,我怀疑再激怒他真的会被打的,虽然不服气,但收敛一下对自己有好处。
「姐姐真的不来吗?」我道。
「maggie不来,我们先回家。」他控制住情绪道。
「爸妈呢?」我跟着问。
「他们一年前移民美国去了,maggie不想惊动他们所以他们未知道你出意外的。」
我出意外?所以说……我失忆了?
也对,爸妈向来神经质,让他们知道我出意外一定担心死的。
阿仲突然转身想离开,我本能的叫住了他,他停了下来回头看我。
「你到哪里去了?」我问。
「既然要出院,还是要叫医生来检查一遍才安心。」
我知道他说的都是有必要的,但我不想他走,只是一刻也不想。虽然我已经不记得他,也忘记了关於他的一切,为甚麽我的身体送残留着依赖他的习惯,仿佛对他的依赖已经是我的重要部分。
「不要走开,不行吗?」我简直像个闹别扭的小孩。
阿仲呆愣了一会,笑了,他那种笑容很温暖很温柔,我心动甚麽了,他是我老公嘛,对自己老公心动甚麽的,奇怪死了。
他走过来了,我不再回避。「不走就不走。」他坐到我身边去,我心跳得更厉害。
他是怎麽的一个人?一时凶得要命,一时却温柔成这样。以前的我,是怎样和他相处的?以前的我究竟有多深爱着这个男人?
阿仲索性按钟叫医生来准备出院,其实他也挺可靠的吧。
医生很快就过来了,他差不多全身上下都给我检查了一遍。阿仲在一旁看得紧紧的,他的表情认真得我很不好意思。
医生又照我的瞳孔,他要我看前方不要动但光线太刺目了,我勉强完成这项检查便闭上眼去。
「没事吧?」阿仲摸摸我的头,我摇头示意我还可以。
医生拿下听筒说:「基本检查都很正常。」
「那麽,为甚麽她都忘记我了?」阿仲道。
医生停顿了半刻说:「之前已经告诉过你吧。脑震荡的後遗症,病人有机会会失去部分记忆,这是有可能的。」
脑震荡?我为甚麽会脑震荡?怪不得头这麽痛了。
我望向阿仲,他看上去很悲伤,害我也心痛起来。他一定是非常的爱着我,所以才会受到如此打击,可惜我真的记不起他了。现在的我,对於阿仲的一切感觉都只源於他对太太的珍爱,因此而感动。
我想安慰他,但我放弃了。如果他的痛苦是源於我,没有办法解救他的我根本是跟他一样的无助。
「明白了。」阿仲虽然这样说了,但他应该未接受到。
医生建议我再做一下脑扫描和多留院观察一晚,阿仲想了想,我马上拉拉他衣服。
「我很好,我想现在就走。」我求着阿仲。
他还是担心。「这样好吗?」
「没问题啦,你会看好我的吧。」其实我只是在哄他,我不在乎他会不会照顾我。
他满足的笑了,他真的相信我真心说出这番话?他会不会太单纯了?
「那麽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了。」
我回报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也不是想他一直黏着我,但现在的我需要找个可依靠而又肯不问回报照顾我的人。丈夫应该没差是个好选择,我别无选择。我在利用他对太太的爱,可是对於我来说他不是我的丈夫,没有爱情基础的人怎能承认是丈夫?
反之,我脑海出现的是另一个男人。一个我有着重要回忆,一个真实爱着的人,他是我记忆中唯一爱的人,他叫方正南。我最爱的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