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後第一节课是自习课，下课钟响前一分钟，于沐芽才背着书包回到班上。她才刚坐好，贝心宜立刻开口：「对不起，如果我没有多嘴跟东方础说——」
「嘘，别说了，这不是你的错。」沐芽打断愧疚的心宜，微微一笑，「小础应该已经不满我很久了，只是那天刚好爆发。你也是好心，想帮我一起开愚人节玩笑不是吗？」她望着国文试题，顿了顿，道：「我已经决定不去打扰他了，直到我考出很棒的成绩为止。」
「欸？」贝心宜摇头，「我觉得你这样想就不对了。东方础生气的原因不会是你不认真，应该是吃傅远耀的醋吧？既然他会吃醋，就代表他喜欢你。既然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不找一天好好的把话讲开，拖到指考放榜做什麽？」
「别说了……」沐芽垂下头，「小础那天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再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就像敏敏说的，她要学习不依附着小础生活，「我要慢慢不喜欢他，所以之後不会见他了。」
贝心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东方础可是每一节下课都跑来我们班看你来了没喔。」她转头望向窗外，果然看见东方础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
看到窗外那个熟悉的人影走近，沐芽立刻蹲下身子，躲到贝心宜的後面。
东方础定在走廊上，透过窗户看向教室内。坐在教室内侧最後排角落的张泰一看见他，立刻站起身子，走到沐芽身边，拍拍她的肩膀，「你也在生阿础的气吧？」
沐芽楞了一下，还没回答，张泰便走出教室，对着东方础露出一抹疏远的笑。
「于沐芽她——」
「跟远耀一样生气，不想跟你说话，连看到你都不想。」笑着说完这句，张泰沉下脸，说道：「阿础，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连我都对你的行为很不谅解。」
「你也在生我的气吧？」东方础垂下头，「对不起。」
「连黛媛都在生气。」张泰道，「远耀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昨天你们吵完架，他立刻跑来我家，我从来没有看过他那麽难过。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语毕，他走回教室。
彷佛全世界的人都不谅解他，那种感觉真的很无助。小时候，因为妈妈的职业被别人嘲笑讽刺时，于沐芽总是会跳出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维护他。随着年纪增长，升学紧要关头当前，是排球队那群朋友陪着他纾解压力。他个性孤僻，然而绝对不孤单。
但这次他谁也没有，再也没人站在他这边了。
不抱任何期待的去找段敏，她算是目前比较可能和缓跟他对谈的人，也是于沐芽一直以来的好朋友。如何让于沐芽消气，问她最清楚。
是说，于沐芽有生过谁的气吗？
轻轻的叩了门，东方础走进病房，段敏立刻把眼神从窗外转到门口，吼道：「就说了我没办法！」她的眼睛红肿，脸颊消瘦，看起来比先前还要憔悴。
东方础站在门口，不知该做何反应。
段敏别过脸，「不是对你说的。」她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今天早上沐芽才来找过我，你不好好准备面试，是为了她来的吧？」
「对。」他回答，「如果现在不方便的话——」
「不趁现在问，说不定我明天就死了喔。」段敏转头，对着东方础一笑，两行眼泪沿着脸颊滑落，「喂，东方础，你觉得我怎麽样？」
「什麽怎麽样？」
「什麽都好，我想听听在别人眼中我怎麽样。」段敏拭去眼泪。
东方础盯着段敏，从一旁柜子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很聪明，很努力，是个既坚强又独立的人。」他顿了顿，补充：「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很值得相信。」
「只有在沐芽面前是这样，所以她很相信我。」段敏再度看向窗外，「在其他人眼里，我就是个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为了考上理想大学，拒绝跟任何人有连结。」她的嘴角摰动几下，「你知道为什麽我还会跟沐芽联络吗？因为她可以陪我练英文。到头来居然只剩她肯关心我，我还……我想这就是我该接受的天谴，可是……我好不甘心……为什麽……」
东方础拍拍她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什麽。
「我问你，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她看向东方础。
东方础思考了会儿，语气平淡，「谁死了我都会难过。」他也望着段敏，「我很确定的是，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于沐芽一定比任何人都要伤心。」
「沐芽吗？」段敏笑了笑，「明明什麽都要依赖别人，几乎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整天只想开心过生活，却聚集了所有人的关爱……你难道不觉得很不公平吗？」她一眨眼，又一颗泪珠滚落。「明明我就更努力，更认真，到头来连面试都没办法，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面试那一天……」
「不试试看怎麽知道？你跟于沐芽不一样，不要因为只有她来看你就只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了你难道感觉不到吗？」段敏大喊。
东方础一愣。
「你很喜欢沐芽吧？沐芽也很喜欢你，不想只跟你当朋友——」
「你之前说——」
「都是我骗你的，我也骗她，从国小就一直骗到现在。你们两个还真的傻傻的让我骗到大，真是好笑！」她抓紧自己腿上的被单，看着东方础，语气平静下来，「你还想问什麽？」
资讯量太过庞大，他不知该做何反应。
「你走。」段敏指着门口，完全不看东方础，「沐芽不会生任何人的气，她只是很难过，难过自己在你心里居然是那种样子。」
东方础站起身子，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为什麽愿意告诉我？」
「因为沐芽很难过啊。」她看向东方础，眼泪流了满脸，「她是我唯一一个朋友了，哪天……哪天我死了，她又没有你，她该怎麽办啊？」
东方础重重的吁出一口气，离开前，他抛下一句：「我不会跟沐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