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转寰之余,便再无犹豫。
不扛着刀剑前行,旁道也唯独一死;不斩下蛮夷头颅,便是他屍首异地。
为将之人不可心有牵挂,却也不可毫无牵挂,牵挂是军者背後的弱点,牵挂亦是军者杀敌的缘源。
最珍之惜之,则最远之避之。
但他办不到。
半载战乱,春初迎来寮国一统,这看似荒诞的叛乱一如新神女的预兆落幕,期间新神女的句句警言也一一应验,百姓的崇敬及景仰直逼帝后,反之祸国的妖女理应斩首示众,人们相信这血流成河的动荡源自妖女的蛊惑,无论皇室的荒淫或官僚的贪婪,都是因为错信了妖女,亵渎了上天。
然而轻易赐予一死似乎不足弥补这百万性命的罪过,当今圣上尚未立储,这问题抛到了众皇子手里。
「横竖不过个死字,何必闹得沸沸腾腾?随便怎麽都行,儿臣没意见。」对此事不屑一顾,由先後所诞的太子自幼聪慧,然行为不羁,甚好女色。
「依儿臣看,不如使入大理寺日日手抄佛经,活着方能赎罪,赐死不过为了一时痛快。」七皇子天生体弱,故而生性良善不喜杀生,善音律、识佛法,民间声望极高。
「哼、如此怎能平息众怒?理该将妖女千刀万剐,立於城墙之上教百姓观之,方能大快人心额手称庆!」六皇子好武,性格直率而决绝,其母虞妃受圣上恩宠多年从未改变。
「既是妖女,何不祸及他邦?」伴着一声轻笑,面貌清隽的三皇子高声道。「夷狄已兵败,何不趁此立下和议,此时百姓尤需休生养息,就已『神女』向他们聊表寮国的诚意。」
三皇子文韬武略,对朝堂之事甚有见解,以尚书为首的右派大臣多倾向於其,此时更是纷纷附和。
於是拍板定案,由常胜将军护送「神女」至北蛮和谈。
他看着她又是一袭白,宛如次次他出征前为他祈福的模样、宛如每每他凯旋而归时为他洗尘的模样。
他曾想带她走,北方是他的天下,便是神仙也无法自他刀下留人,然而她拒绝了。
「为何?」他问,百经沙场的将军此刻莫名有些胆怯,他想知道答案,但害怕答案。
「为何?」她答,那双透彻的眼眸却未有困惑,只是一无波澜地望着他。
多麽狼狈。
那之後彷佛从眷恋中生出了恨,恨她的自在,恨她的淡然,连依恋着的、望着她便漫溢的心安,也变得躁动起来。
她的眼里没有他,甚而言之,是什麽都没有,连她自己亦然,而他恨起她的宁静。
马车驶出城门一阵颠簸,她微微缩瑟,面容再不如往从平淡如水。
他翻入车内,大掌揽过那盈盈纤腰,见她瞳底泛起的错愕,他竟感到一丝快意,垂首噙住微启的粉唇。
「姚殷,你是我的了。」
最珍之惜之,则最远之避之。
他办不到。
最珍之惜之,便毁之坏之。
方能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