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宇把车停在上次让裴诺珊下车的那条街上，
终究还是下起了雨，密密麻麻的雨声让他的心又下沉了几分。
他撑起一把浅蓝色的折叠伞，拉开了裴诺珊的车门，而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没有想下车的感觉。
「怎麽了？」杨浩宇弯腰想看清楚她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只见她扭着自己的手指，一次又一次的，握紧，在放松，然後握紧。
杨浩宇知道她在紧张，只是扯了扯她的手臂，「走吧？」
「我觉得我好像还没准备好，可以先等等吗？」裴诺珊整张脸纠结成了紧张，但是没时间给她折腾了。越拖，妈妈只会越不耐烦而已。
「诺诺...」杨浩宇自己其实也紧张到胃痛，但是他必须比裴诺珊更镇定。
他不镇定的话，裴诺珊一定会更加慌张，那不会是件好事。
他让裴诺珊的头靠向自己，「没关系，我等你。准备好了再走。」他温声的说着，就害怕语气一不对，会让裴诺珊更没办法准备好向前。
约莫过了几分钟，雨下得更大了，倾盆的大雨掉落地面，再弹起，路面凹陷的地方都积成了水洼，杨浩宇尽管撑着伞，他们两个还是都湿了一片。
「诺诺，雨越来越大了，我怕你淋湿了会感冒。」杨浩宇的声音是担忧的，他自己的背部也湿透了，只是他不会太在意，他只怕裴诺珊的身体很虚弱又玩了一天累了，会淋不起这一场雨。
「我准备好了。」
裴诺珊深呼吸一口气，整个人站在湿滑的地面，她顺了顺裙摆，挽住了杨浩宇的手臂，杨浩宇和她对视，没来由地觉得此刻的她有点模糊难以读懂，好像成熟到不需要再依赖他，好像真正最坚强的那个人是她。
他甩甩头，要自己别想那麽多，患得患失的一点都不像自己。
他们穿过了雨幕，整路无话，两个人都在酝酿着情绪，想着等一下该怎麽做反应，该怎麽回话才不会搞砸一切，熟悉的房子近在眼帘，整路的黑暗只有路灯微薄的光线照亮，只有裴诺珊家里的灯还亮着。
妈妈在等着。
「一起进去吧，好好跟阿姨说清楚。」杨浩宇停下脚步，盯望着裴诺珊的侧脸，此刻的她却相当平静，她点头说了好，率先开了门进屋。
「我回来了。」裴诺珊一边脱去高跟鞋，一边面无表情地说着，「我带杨浩宇一起回来了。」她没看向妈妈，她怕自己看着她，伪装好的平静会瓦解，那就前功尽弃了。
「带他来干嘛？我没说要见他。」妈妈看着电视的侧脸比起自己更加的冷冽，杨浩宇也进了屋子，站在裴诺珊的身旁却一语不发。
裴诺珊也跟着沉默，气氛降至冰点，却没人再开口，唯一的声音只有电视拨放的谈话性节目，没人在听，却也没关上。
「我说过，你们两个在待在一块，我会让你们後悔。」妈妈此刻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很有威严，「你们似乎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冷冷的笑了，瞥了裴诺珊一眼，眼光落下的点是他们交叠的双手。
妈妈比想像的还冷静许多。裴诺珊这麽想着，可是她也没忘记妈妈是多心狠手辣的角色，高中的时候没少被她修理过，差点连人生都毁的一蹋糊涂。
是他们妥协，才换有今日的安逸。
但，如果一昧的妥协只能换得生活，而不是幸福，那好像又缺少了什麽。
她要的不只是活着，而是和杨浩宇一起幸福的生活。
妈妈懂吗？
如果懂的话，还会这样逼迫自己与他分开吗？
不知道。裴诺珊想不出答案，她并不了解妈妈。
「我年纪不小了，为什麽这件事情不能让我做主？」裴诺珊问出积藏已久的问题，她想这麽问好久了，可是从来就没有此刻的勇敢，敢真的就这麽问出口，是第一次。
「呵。做主？」尾音拉的老长，妈妈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我还让你在外头丢人现眼，我是傻了吗？」她站起身，第一次这麽靠近裴诺珊，她用力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就你这个脑袋、这种逻辑，给你做主，我乾脆把我的心血都丢进海里好了。」
「你们什麽身分、什麽关系，自己很清楚，少在那边天真了。」
「阿姨，我───」
杨浩宇正要开口，就被裴诺珊的妈妈打断了。
「不是我要说，诺珊一个人一头热就算了，你这家伙也跟着栽了进去？你一直都是聪明的人不是吗？连这种状况都搞不清楚要怎麽做，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自己说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也不想用以前的方式让你们难看，但到底要不要这样做，也是你们的抉择来决定我会怎麽做。」
「裴诺珊，你要记住，你不只是你，你该知道你的名字背负了怎麽样的价值。」
是，裴诺珊自己也知道，她妈妈的声望有多高，她连带的压力就有多重。
自己可能爆出一个丑闻，妈妈这一生的努力就毁了。
更何况是她和杨浩宇相恋的事情呢？
「所以，你宁可为了自己，自私的让我没办法获得幸福？」裴诺珊的身体微颤，她不懂声望钱财有多重要，可以除了这些，什麽都不要。
「你们的爱不是爱，十年後你们回头，会发现自己有多愚蠢。说到底，我只是在帮你们一把，早点清醒，早点回上正轨。」
「好，难得我今天心情好，给你们选择的机会，一个是这家伙滚回去他该待的地方，你们安安分分，我也不再搭理你们，二是什麽你们很清楚，我想我也不用多说。」
「阿姨，至少给我们一个机会证明我们是真的相爱，不是儿戏。」杨浩宇板起面孔，「我现在事业也起步了，我不会亏待诺诺，更不会高调地让人舆论。」
「我知道我们的爱情是见不得光的，但是我也舍弃不了，能舍，又何必蹉跎了八年？」
「喔？所以你们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裴诺珊的妈妈拨了拨自己的发丝，「我不会客气。记得要你的朋友也拭、目、以、待。」
她将每个字都断的清晰，每字每句都撞进裴诺珊的意识里。裴诺珊和杨浩宇错愕得睁大眼，交叠的手不自觉地握得更紧。
因为他们知道，裴诺珊的妈妈说出的话，没有食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