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时後轮班的守卫出现,Legolas没有为难他们,爽快地带着亚拉冈到森林里悠晃,去看月光下的银色瀑布,铺满闪烁星子的河流;去听夜晚的禽鸣虫语,在密林里生机勃勃中隐含不安危机的声响。
他们很少交谈,大多时间静静地漫步,即使被阴影深处不长眼的生物袭击,也是无声地反手做掉,将不甚安全的环境变得浪漫起来。
一直到天边泛起晨光,渐渐打亮密林,他们才走回洞窟。
刚进入大门,就见一名精灵从不知道哪里冒出来,面露无奈地对Legolas说:「王已经闷头喝了一晚上的酒了!而且还一边处理公事一边喝,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我知道您和王之间有矛盾,但您第一次出远门,这三年王日夜期盼您回来,请看在这一点上多安抚王吧!」
他是长年跟在瑟兰督伊身旁的亲信,曾跟着他上战场出生入死,更是帮着带大Legolas、处理瑟兰督伊大小麻烦事的能干总管,连爱隆偶尔私下来访,都是他帮忙掩饰的,由此可看出他的地位特殊,是幽暗密林不可或缺的人物。
能够应付瑟兰督伊突如其来的任性,就是幽暗密林上下精灵崇敬的对象!
被这一位Legolas尊敬名单里的人劝说,他首先感到惭愧然後才觉得不对,这一次回来他对爸爸态度良好,并没有起冲突吧!
果然,爸爸昨晚没有把怒气发出来,反而收了回去,竟然做出这种伤害自己身心的事……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不过这件事有点复杂,请大家都别插手,当作没看到吧。」
那人的神情转为惊讶,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您对王释怀了?」
「正确来说,是大部分能谅解,加上耐心变多了而已。」
对方笑呵呵,颇感欣慰道:「这可是好消息,只要是您来劝王收敛点,他一定会听的。」说完他又疑惑问:「照理说,王应该感到开心才是,又怎麽会突然生起气来?因为您和人类当朋友?」他好奇的目光落到亚拉冈身上。
Legolas叹口气道:「比这个原因还麻烦一点,需要一些时间来说服爸爸接受他。」
那人又露出笑容,看起来放心不少:「如果是人的关系,那就没什麽大碍,王的睿智在冲动过後更能显现,他会看出您的朋友是位值得结交的人物,况且,王比我们更了解命运。」
和亚拉冈换了个眼神,Legolas也露出微笑。是啊!他爸爸其实冷静下来後就会明白,「命运」这个词是精灵永远摆脱不掉的祝福与诅咒。
「谢谢你来告知爸爸的情况,我等一下过去找他。」
对方行礼後就遁入石窟的阴影之中,Legolas则对亚拉冈说:「饿了吗?走,带你去小厨房。」
他边走边解释,其实西尔凡精灵大多还是不接受肉食,当初是他得知几样肉食配酒能减缓身体不适,才私下找了同样好奇、有意愿的人去学,偷偷装成普通人趁着夜晚潜进长湖镇,一开始还吓到被他们挑中的农户女主人,後来认真学了一段时间,有一次他在爸爸开始喝酒时默默把菜端上桌,从此以後瑟兰督伊王就坚持饮酒必配下酒菜,而且指定他儿子亲手做,完全不在意以前自己吃不吃肉食。
不过在宫殿里掌管厨房的几位尤其讨厌肉类,所以才另外建了个小厨房,专门处理从长湖镇买来的,以及森林里打猎猎来的肉食,通常只有少数的家庭与Legolas会去使用。
对他们来说,植物与动物都是生命,既然能砍树来作为各式用途,能采集果菜作为食物,那麽狩猎也只是一种存活的方式,只要取自己所需,以慎重的心情,不过度乃至滥杀生命,那麽吃肉与吃菜都是一样的。
「後来即使和爸爸闹很僵,这个习惯还是没变,算是我们难得平和接触的机会,不过这三年他是怎麽处理的,我就不清楚了。」
「你真的很爱你父亲。」
「但是该抗议的还是要抗议,该反对的还是要反对,不冲突。」
说着说着,他们来到了离Legolas的房间不远的小厨房。
亚拉冈稍微研究了一下设备与食材,问Legolas:「你做的糖醋鱼已经非常好吃,还打算给瑟兰督伊王做哪些?」他知道Legolas有意现场学,才会这样问。
果然,Legolas直接回答:「山药炒虾仁,等一下会有新鲜的渔获送来,我特地交代这次要一些鲜虾。」
亚拉冈点点头,说:「我回去拿一些调味料,你先烧一锅水……」
这样的确是很简单的小菜,有点底子的Legolas试了两次就成功,接着又做了拿手的糖醋鱼,便端去找瑟兰督伊。
趁着这点时间,亚拉冈将面放进早就炖下去的香菇鸡汤里,再焖一下,两人的早餐就准备好了。
弄好之後亚拉冈见Legolas还未出现,就坐在小餐桌边闭目养神,等了许久──中间他还起来再加热那一锅──才听到Legolas的声音,「抱歉,被爸爸缠了有点久。」
由於时间尚早,这时间少有人会来使用,他们便在小厨房用膳,结束早餐後Legolas一边洗碗,一边随意地开口:「对了,爸爸让你用完早餐就去找他,要跟你私下谈谈……刚刚就是和他争取要陪你一起去才担搁许久,但是他很坚持要两人独处,唉。」
亚拉冈听完觉得胃有点痛,「怎麽不一开始就说?」
Legolas将手擦乾,走上前去拍他肩膀,「怕你太紧张又草率结束早餐──亚拉冈,别紧张,昨晚你就表现得很镇定,像那样子就可以了;再者,爸爸其实没有多醉,现在满理性的,而且他要求私下谈,就表示有心听你说。」
「那麽我、嗯、现在、过去吗?」他觉得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了,刺激比昨晚还大。
「嗯,我现在带你去爸爸的书房。」
「……好。」亚拉冈又一次深呼吸,咬牙说好。
Legolas注意到,亚拉冈一走出小厨房,紧张的神情立刻收起,僵硬的肌肉慢慢纾缓,这既是在调适自己,也是一种信赖Legolas、只在他面前展现真实自己的象徵。
如果以後亚拉冈一个人去流浪,他有多少机会能放任自己展现不坚强的一面?
想着都为他心疼。
到了书房门口,Legolas犹豫着要不要不管爸爸,依旧陪在亚拉冈身边?但是後者却对他摇摇头,「没关系,我可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瑟兰督伊的亲信立刻替他开门,还鼓励地笑了笑。
亚拉冈再看了Legolas一眼,低声说:「速战速决。」就踏着稳重的步伐进入,後面的亲信替他带上门,将外头的各种声音隔绝。
进门之後他向右走,直直朝两张大桌中间的瑟兰督伊去,於叠放着公文堆的书桌前止步,依旧行了刚铎王室最尊敬的礼。
「王,您找我。」
瑟兰督伊没摆架子晾着他,人一走进来就放下唰唰写着的羽毛笔,从左手边放着下酒菜,以及一大堆酒瓶的大桌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坐吧,这只是私下的谈话,不用多礼。」他的声音淡淡的,如Legolas所说,没有多少醉意,但也没有多少温和之意。
所谓王者威仪……
亚拉冈从善如流地在为他准备的椅子上坐下,瑟兰督伊随即在他面前放下一只酒杯,无视於他瞬间僵住的嘴角,倒了满满一杯,也不知道是释出善意还是挑衅。
「在这瓶红酒喝完之前,我们可以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