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长安城收到消息,传出大将军张旭阵前投敌,亲笔降书不日将送至宫中。
朝廷上下,为之震动。群臣激愤,要求尽杀家眷家丁,以儆效尤。王大人吓得长跪不起,头也不敢抬一下。李成美并未准许,仅下令将人关押掖廷宫。
悦儿本回宫中通报,闻此消息,偷偷地跑出宫中,死命向将军府奔去…
一见到王钰,哭着说:「夫人,夫人,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何事…慢点说!」王钰道。
「大将军降了…这是夷三族大罪!夫人快些走吧!」悦儿哭着说。
王钰身子一晃,几乎跌倒在地。若非吴总管一把扶住她,倾刻便支持不住。
过了几秒,王钰打起精神,哽咽地说:「吴总管,即刻遣散府中上下,把现钱都拿去分了。你也是…走得越远越好。」
「夫人…也走吧!」吴总管劝道。
「我不信大将军会降,我在这儿等他。你们快走,莫要殃受迁怒,平白害了性命!听我的话,快去!」王钰哭着说。
吴总管跪下,朝王钰瞌了几个响头,下去安排。一时,将军府哭声满天。
「夫人…」悦儿哭道。
「我不能走。我走了,你怎麽办?我不信大将军会降!难道,他死了…」王钰不停呜咽地哭,气也喘不上来。
神策军来的时候,整个将军府空空荡荡,只剩下王钰与悦儿。
神策军将王钰拖行在地,她哭着叫道:「就算死了,他也会变成鬼来找我…我要在这里等他,让我在这儿等他…」
悦儿只能在一旁,泪流满面。
王钰被关入掖廷宫时,已经是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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锺如蕙一听到消息,立刻到了掖廷宫。掖廷宫本是关押罪人与其家眷之处,看守太监向来十分随便。收了锺才人的贿赂,立刻放她进去牢里,还给了她一条鞭子。
锺才人遣人,向王钰泼了桶冷水。
见王钰悠悠转醒,锺才人笑道:「你也有今日啊?可认得我是谁?」
王钰眼神空洞。看着她的眼光,又像是没看见一般。
「你跪在地上求我,叫我一声娘娘,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些。或者,我容你去做官妓,遂了你四处偷人的心愿!」锺才人又道。
王钰依旧置若罔闻,一声不吭。
锺才人气极败坏,皇上跟这个王钰,都是一般地羞辱自己!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她气得拿起手上鞭子,朝王钰身上甩去。
尽管锺才人气力不大,王钰仍被打得满身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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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儿从掖廷宫宫女口中,得知此事,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想去大明宫见皇上,却被当值太监赶了出去。
赶忙又去找良公公。
「良公公,不好了!要出事了!」悦儿哭道。
「何事惊慌?」良公公问道。
「将军夫人她,快被锺才人打死了!」悦儿叫道。
「竟有此事?」良公公一惊,连外衣都没穿好,快步前往掖廷宫。猛地回头说:「悦儿,拿我的印去大明宫,快!」
良公公一到掖廷宫,夥同几个太监,才一齐抢下锺才人手上的鞭子。锺才人这才不得不歇手,众人脸上,不免都挨上锺才人几个热辣辣的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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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儿拿良公公印信,才得入大明宫。连滚带爬地,跪在皇帝面前。
「你这是怎麽了?」李成美皱眉问道。今日,心烦的事实在太多。
「皇上开恩,救救将军夫人吧!」悦儿急哭道。
「投敌之事,我自会查明。暂时也只能委屈她了。」李成美低声道。
「皇上,夫人要被活活打死了…」悦儿哭得都哑了。
「她人在何处?」李成美大惊失色,起身冲出大明宫,奔往掖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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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人一到,掖廷宫的一干太监管事,全跪着发抖。良公公脸上,几道红痕还未消散。
李成美瞪着锺才人,眼神十分狠戾。锺才人心慌意乱,推托道:「她来掖廷宫,难道不是皇上的旨意?」
「你既爱来这掖廷宫,就待在这里吧。今日起,这就是你的房间。至於会不会有人拿着鞭子走进来,我不清楚。没我的话,谁都不准放你出来!今日之事,谁敢多言,休想多活一日!」李成美怒道。
「皇上……」锺才人哭叫道。叛逃本就是夷族的大罪,原以为动手打人,皇上顶多训斥自己一顿,没想到竟是要将自己关入掖廷宫!
皇上没有再多看她,俯身抱起王钰,转身就走。
良公公抚着脸上红痕,心想:「幸好锺才人打的巴掌够疼,苦肉计帮了一把,不然受追究的恐怕是我。」
「去含凉殿,召太医过来!」李成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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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钰全身伤痕累累,气若游丝。
太医忙让宫女们,给她全身敷满药。
「为何伤得如此之重?」李成美心疼道。
「夫人今日被神策军用马拖出将军府,已经受了伤。後来又被娘娘用鞭子抽…呜呜…」悦儿哭道。
「……你们下去吧。」李成美心中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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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张旭母亲进入关押张旭的帐中,对他说道:「儿啊,你别生气了。看我给你带了谁来。」
张旭一惊,暗自期望王钰人在宫中,仍安然无恙。
掀开帐门的人,是赵丽娘。
张旭冷笑道:「你也有分?」
「旭儿,怎麽这麽跟丽娘说话?你是舍不下大将军之位,还是舍不得那官家小姐了?丽娘说你被迷了心窍,连亲生母亲也打算忘了!」张旭母亲皱眉道。
「我来跟他说吧!」赵丽娘对张旭母亲说道。张旭的母亲看了二人一眼,出帐离去。
「你与我在此,忘却前尘,过上单纯的生活…一辈子永不分离,好不好?」赵丽娘温言说道。
两人十四岁时相识,年少的两人,曾互道心中理想;当时张旭说的,就是与心爱的人,过上单纯的生活,一辈子永不分离。
「丽娘,你为何要自欺欺人?」张旭叹了口气道。赵丽娘从来都不是安分守己之人,野心只有越来越大,。
「这也难怪,现在的你,如何能看得上我呢?你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我的恩客却越来越少。你们这些人,以前恨不得多看我一眼,现在却弃我如敝屣…」赵丽娘道。
「真正看不起你的人,是你自己。你又曾真心爱过谁,欲谁不负你?」张旭无奈道。
「你……哼,你的妻子又多了不起了?你跟太子都把她当宝,究竟凭什麽?元宵节那夜,你不过走开片刻,那蠢皇帝竟在楼上替她挡雪,打伞弄得手酸!不过是狐狸精转世…」赵丽娘骂道。
「你为何叛我?」张旭问道。
「张旭!我不知道什麽是爱,但我讨厌得不到你!我已经模仿你的笔迹,写了降书出去,这个时候,你的妻子应该已经香消玉殒了吧!」赵丽娘发怒道。
张旭霎时有如五雷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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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钰终於醒来,面无血色,有如淡淡的白花,憔悴一地。
「皇上…」王钰ㄧ睁开眼,就看见李成美,顿时泪流满面。
「钰儿…」李成美将她扶起。
「皇上,我想回将军府等他。他化作鬼魂,也会来找我…」王钰道。
「他应该没死。」李成美道。
「……」王钰望着李成美。
「我看过降书了,应是他的笔迹。」李成美道。
「但他是…不会降的。」王钰幽幽地说。
「我也觉得事有蹊翘。若叛将投敌,多半要带上几座城池,作为见礼。但除了他失踪不见,丰州与胜州兵马皆井然有序,固守城池,众副将亦不信此事,这也是我想不透的。或许他被人胁持…」李成美道。
「他回不来了?」王钰流泪道。
李成美点点头,道:「降书已出,天下皆知。」
「还活着…」王钰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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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张旭得知,赵丽娘以他为名写了假降书送到长安,王钰必不成活,心中顿时了无生意。脑中却浮起王钰对自己所说的那句:「顾全自己,我也会活下去。」
昼夜寻思,他坚信皇帝不会杀了王钰。因为皇帝跟他一样,深爱着她。
如此一想,便照常吃饭喝水,伺机而动。
张旭的母亲,见他从原本槁木死灰,到日渐恢复,以为他终於慢慢想开,颇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