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江南。
满月夜,微凉。
少女留着一段乌黑且柔顺的长发,黑白分明如水滴般的大眼,皮肤如今夜的月色一样苍白冰冷,白色的汉裙,上头绣着银色的海堂花,腰间系着大红色的缎带。看上去是个模样可人的少女,但仔细一瞧却发现一条白色毛茸茸的大尾巴从衣裙底下翘出来,尾端的毛还卷曲着。狐月玡坐在湖畔的草地上,两条细腿在湖里晃悠悠的踢着。
她伸出血红色的舌头舔舔嘴,露出满足的笑容。刚才那婴儿实在是极品,鲜嫩肥美,连骨头都还是软的。
身为妖,她必须时时补充童子之身,以维持肉体的年轻。否则,将逐渐衰老最终死去,而千年来的修练也就白费了。
後边的树丛好似有些骚动,月玡没有很在意。
一块石子突然飞了过来,越过狐月玡的头,直直的坠入深湖里。
"出来吧,"月玡慢不经心道,"早知道你在那边了。"
一个白发长须道士模样的老头从树丛中猛然出现。他拄着根木头手杖,笨手笨脚的拉扯着被树枝勾住的长袍,长袍已经很旧了,到处都是补丁。
好不容易终於搞定後,他才气喘吁吁的来到狐月玡身边,"哼,你也还真好意思啊?"他没好气的道,"做了这麽多见不得人的事还有脸坐在这儿悠闲。"他理了理自己的长袍,扶着手杖也坐了下来。
"谁见不得人?你才见不得人呢!"月玡的语气倒是轻快的很。"你瞧瞧你这落魄的模样。还说什麽道士,我看你分明像个骗吃骗喝的江湖郎中。"
"你......"道士叹了口气,"罢了,不与你讲了。我只劝你最後一句,做这麽多伤天害理,泯灭人性的事,会有报应的。"
月玡轻哼一声,"我狐月玡修行千年,为的是报恩,这可是大大的好事呀,何来的伤天害理?再说了,"月玡有些轻视的说,"我又不是人,何来的人性呢?"对於人类,她是瞧不起的,身为狐妖,她很自豪。
道士摇摇头,"对了,我要你帮我找的东西有下落了没有?"
"你说那只剑?"月玡皱着眉头道,"没有,没下落。"
"没下落?你什麽意思?我看你根本没去找吧?"老道士这下有些着急了。"臭狐狸你别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啊,说好的,你帮我找神剑,我帮你继续留在这。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狐妖歪着头,仍是满不在乎的态度,"你就真那麽想要那把剑啊?"
"这......那当然了。统一江湖啊,哪个不想了?"
月玡笑着打趣道,"哈,老头,没想到你外表虽然落魄潦倒,却是个硬骨头哪。抱负这麽远大?"她双脚踢着水,水花不时溅到老道士的袍子,他咒骂了几声。"不过错就错在你不该和狐妖打交道,你道行那麽深,应该知道妖精的话不可全信吧?"
"你......这杀千刀的妖精,信不信贫道现在就收了你,替村里除害!"道士说着忿忿的站起来,拿手杖指着月玡。
月玡自知自己的玩笑开大了,连忙起身安抚。
"哎呀,我不就开个玩笑而已嘛。"月玡拉着他坐下,距离却没算好,使道士的道袍半截都掉水里去了。他又气的咒骂几声。"我跟你保证,我狐月玡是天底下最守信用的狐妖了。"
道士冷哼一声,头转向另一边,双手仍抱胸。
月玡见状,拉着他的衣袖,陪笑道,"牛鼻子。"道士仍然不理。月玡又道,"哎呀,好道士。"道士依旧没反应。"喂,黄老道,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道士振了振袖子,挥开月玡的手,给了她答案。
平时老道士是挺随和的,但性子发起来却倔的吓人。
月玡见状,心中暗叫不妙,若真的惹怒了老道士可不好。於是灵机一动,故做可惜的道,"那还真是可惜了。其实呢,我最近恰巧得到了一个消息,只是不知道现在该说与谁听了。"
道士听到此言,眼睛都发亮了。连忙转头来道,"真的吗?如此甚好啊。姑娘请讲,姑娘请讲。"
月玡笑着,又故意道,"唉,人家我为了你如此尽心尽力,你还好意思呕气呢。你真以为那把破剑的消息有这麽好得吗?"
道士不好意思的笑笑,赶忙陪个不是,月玡才肯继续说下去。
"前两日我在山里碰到个和尚,细节我不太记得了,总之他说现在那把剑似乎......在北方"月玡若有所思的道。
其实她碰到的只是个樵夫,并不是什麽和尚,但桥夫的话可信度并不高,为了让消息听起来更准确,她只好谎称是和尚。
"北方......"黄老道手抵着嘴,低头思吟。"前些时候听大胡子说明明是在南方的,怎麽这回竟跑去北方了?喂,狐狸,你没骗我吧?"
月玡故做生气道,"你也太污辱人了。"
道士乾笑几声道,"别放在心上,贫道不过随口问问。不过......"他继续喃喃自语,"如果说这剑在移动的话......那就代表有人已经拿到它了。但拿到的人可能还不知道这是把宝剑啊,否则江湖应该会有所变动,而且也应该会有消息才对。所以,可见拿到剑的是个俗人......"
月玡突然打断他的思绪,"喂,牛鼻子,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你要不要放我去睡觉了?"她打了个大呵欠,问道。
道士随便挥了挥手,慢不经心道,"嗯,祝好梦啊。"说着踉踉跄跄的走过树丛堆,依然沈浸在思绪里自言自语,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