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微光北極星 — (3)

正文 微光北極星 — (3)

在我爸赶回来之前,奶奶就过世了。

医生说是高血压引发的脑溢血,可能之前的昏迷就已经导致脑部微血管受损,只是因为太轻微,所以脑部扫描没有看出来。

我以为我会大哭,可能会哭的昏天暗地,或者哭的送急诊,但没有,我只是坐在葬仪社外头人行道的椅子上,脑子里面像是塞了一大团棉花,什麽感觉都没有。

苏北辰帮我联络了我爸,把後续的事宜都处理了,也跟葬仪社说好了,葬礼都在准备了,奶奶也已经移入了冰柜。

是苏北辰领着我按照葬仪社的指引,拿着香把奶奶请进冰柜,那种打开会冒出森森白烟,连灵魂都会被冰冻的东西。

「在想什麽?」

苏北辰递了一罐饮料过来,我转头看了看他,接下了饮料。「谢谢。」

苏北辰拍拍我的头,「我们之间不说谢。」

我勾了勾嘴角,「还是要的。奶奶说,要有礼貌。」

我们之间忽然一阵沈默,夜很深,这个时间也没车回家了,不然我好想回家洗个澡,睡一觉,也许醒来会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梦。

苏北辰忽然压着我的头靠在他肩上,「睡一下吧,你爸等一下就来了。」

我爸……是啊我爸,他是该回来了,不能等下星期,而是要立刻回来。

我一动不动的靠在苏北辰肩膀上,不觉得温暖,也没有苗苗平时分享韩剧截图给我看的那种粉红泡泡。

我只觉得凄凉。

我知道我不应该这麽想,但是在我心里,我爸跟杀人凶手一样。

这是错的,是错的,可是这个念头在我心里咆哮的这麽大声,我没办法忽略。

这麽想着,眼泪从我眼角滴下。

苏北辰微微动了动,但并没有说点什麽。

我哭了好半晌,苏北辰才把面纸递到我面前,「眼泪没什麽关系,鼻涕还是不要滴到我衣服上比较好。」

我让他说的噗嗤一笑,接过了他的面纸,毫不客气又超大声的擤了鼻涕。

「泪凝於睫。」

我擤的耳鸣,没听清苏北辰说了什麽,「啊?」

苏北辰拿出手机打了那四个字给我看,「你现在就是这样,眼泪凝结在睫毛上。」

我想了想,「所以是漂亮的吗?」

苏北辰安静的凝视着我,很久。

我朝他扁扁嘴,「好了好了,你心里的答案我已经知道了,你要是敢说出来我就把你揍倒在地上。」

「你这麽暴力的个性,当初就应该去练跆拳道,说不定现在都成国手了。」苏北辰感叹,「反正跆拳道也不怎麽用的到脑子。」

我笑了下,「苏北辰,我不笨,我知道你说这话只是故意逗我。」

他故意装出很惊讶的样子,「原来你真的不笨!」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仰头看着天,「你走了,奶奶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害怕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可能会有点寂寞吧。」

「寂寞的时候打电话给我。」

我偏着头看他,「苏北辰,你喜欢我吗?」

他一愣,像是没预料到会有这问题,笑着伸手揉乱了我的头发。「不是那种喜欢。」

「喔。」我收回目光,又看着夜空好一会儿,「可是我很喜欢你。」

「傻瓜,这只是一种移情作用而已。」苏北辰一点都不惊讶,「你只是喜欢上现在这个可以让你依靠的角色而已,不是喜欢我。」

「但,是你在扮演这个角色啊!」我不喜欢他这麽说,像是我只是个什麽都不懂的小孩。

「黛颖。」这声叫唤突如其来的打断了我跟苏北辰的对话。

我回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夜色不明,但我能认得出那是我爸。

我猛然站起,却迟疑了几秒钟才喊:「……爸。」

生硬的称谓从我口中发出,我对这个声音感到特别的陌生,那可以是任何人的声音,但不是我的。

他走到我跟苏北辰的面前,满面风霜。

「伯父您好,我是苏北辰,跟您通电话的那个男生。」苏北辰的声音温和的介入了我跟我爸之间的尴尬,「我先带您去帮奶奶上香。」

「好。」我爸点点头,但脚步却没迈,只是看着我。

我看着他,沈默着。

「伯父?」苏北辰又喊了他一声,我爸才转身。

我跟在他们後面,上香的时候,也跟着拿了一炷香。

看着我爸的背影,看着奶奶的遗体,我不知道我该有什麽反应。

节哀顺变?

我对我爸说节哀顺变吗?

我脑子里转着纷乱的思绪,终究什麽也没说。

上了香,我们安静的走到葬仪社外头。

「我开车来的,我载你们回去吧。」我爸这麽说。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苏北辰已经答应了,於是我也没什麽好反驳的,就跟着他一起上了车。

奶奶的葬礼是最简单的方案,我们也没有什麽亲朋好友,至於日期,我觉得无所谓,我爸……大概要赶上班吧,所以就挑了最近的那个。

到了家里,苏北辰回去了,我对着我爸,只有尴尬。

「那个……」我跟他异口同声的出声。

「你先说吧。」这次我抢在了我爸的前头。

我爸颔首,眼神飘移了一会儿,「你妹妹,因为有个比赛,所以你阿姨跟她不能回来。」

我点点头,难怪没看到她们。

我耸耸肩,倒是真没当一回事。「算了吧,反正他们回来也没房间睡,你今天睡奶奶的房间吧?」

他颔首,我们俩对视了几秒,我在他开口前,又抢着说:「我先上楼睡觉了。」

「……好。」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随便的冲了个澡,坐在床边想着他说的话。

要比赛,所以不能回来。

分明就是藉口吧?就算真的要比赛,难道比奶奶的最後一程重要吗?

但是,算了,我压根就想不起来阿姨长什麽样子,奶奶大概也不记得了,那她们就来也没什麽用,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奶奶活着的时候她们都不来了,人都死了,她们来不来也无所谓。

我看着窗外,没多久就要天亮了。

这最後一程,不知道是我送奶奶,还是奶奶送我,她就要去一个没病痛,不用担心钱的世界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什麽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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