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环绕,溪流潺潺。
周琳提着水桶,从山间沿着原路走回村落。
从她大学毕业到现在,每一年都会和同事兼大学同学颜茗一起来这所山间小学义教。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也八、九年了。
「颜老师颜老师!哪时候可以吃饭!」走出丛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子正缠着她同事。
颜茗一头卷发俐落的切在肩膀以上,她看见周琳提着水,温柔回答:「周老师提水回来了,等等煮完饭就可以吃罗!」
小女孩跑回去跟朋友们一起玩闹了,颜茗小跑步过来接过一桶水:「抱歉,让你一个人去提水。」
「没事的,谁叫王老师今天家里出事呢!」王老师是这所学校唯一一个男老师。
「晚饭我会去提的。」颜茗说。
「不用。」周琳笑开怀,挑眉。「今天会有部队来帮我们忙!说下午就到了!」
「部队?」颜茗皱眉头。「往年都没有,怎麽突然有了?」
「谁知道呢?」跨进厨房,周琳放下水桶。「反正我只要想到会来一堆肌肉猛男就超期待的!」
颜茗乐歪了,她拿起锅铲敲了敲周琳额头,说:「等他们来了你给我克制一点!去看看孩子们。」
周琳喜孜孜地走了出去,颜茗把水倒进大锅里,从旁边拿出仅存的木柴扔进灶里,点火燃烧。
这里的孩子们都吃大锅饭,因为物资实在太少,有时候来的甚至是面粉,她也只能和水搅拌做成面疙瘩,更别提甚麽三菜一汤。
勉强的做出了两道菜,颜茗扛着两大锅走了出来,放在外头的矮桌上,再回到厨房把饭桶拿出来。
「周琳!可以吃饭了!」
一阵忙碌之後,孩子们终於用完餐,躺到空教室去睡了,颜茗和周琳找了个小椅垫坐下开始吃饭。
「这次我们待多久?」周琳问。
「公司放给我们的假有两个月,再一个月就回去了。」颜茗吃了一颗马铃薯。「部队呢?他们待到多久?」
「不清楚,我是听王老师说的,他没讲那麽多。」
「希望他们别太粗鲁伤到孩子们。」
「应该不至於那麽夸张……欸不对,听说这次来的部队是特战队欸,就是上天下海都难不倒他们的那种。」
颜茗硬生生呛到:「为什麽那种强悍部队要来山区保护儿童?他们不是该攻坚敌人吗?」
她一直以为是普通的小部队,没想到来了个特战队。
「谁知道呢,军中的事情我怎麽可能清楚。」放下空碗,周琳起身拍了拍屁股。「颜茗,可以拜托你洗碗吗?我肚子有点疼。」
「肚子疼?」颜茗指了指她房间。「我房间有肠胃药,你先去上厕所再吃。」
看着周琳离开,颜茗快速的吃完饭,一手扛着两锅铁桶、一手抱着饭桶慢慢地移动到厨房。
她觉得所有的工作中,最累的就是洗这几大锅铁桶,砍柴、汲水倒是还好。因为每次她都拿那些锅底油渍一点办法都没有,铁桶很深,真的要刷乾净的话她半个人都下去了。
叹息,颜茗认命的从旁边的水缸捞水倒进铁桶。
也不知道到底刷了多久,她听见有小孩玩闹的声音,应该是周琳叫他们起床了,既然周琳有办法叫孩子们起来,那身体应该是好了……
喀喀、喀喀。
有脚步声从身後的门口传来,颜茗全身软掉,以头下腰上的姿势挂在铁锅里气喘吁吁地开口:「周琳,我快累死了,你可以帮我去砍一下柴吗?我用清水把泡泡冲掉就出去看孩子。」
没有应声,只是脚步声从门口移到里面放木柴的地方,她听见斧头被拿了起来,然後脚步声再度远去。
颜茗闭了一下眼睛,然後突然张开。
周琳怎麽没有回她?正常来说,周琳都会再说几句话才去砍柴……
刚刚那个不是周琳!
「!」颜茗瞬间直起腰,然後因为低血压以及腰间的酸软哀号了几声,但还是努力地冲了出去。
「周琳…呃?」她扶着墙壁,傻眼。
一箱一箱的生活补给品被摆在地上,周琳站在旁边,神色痴迷地看着眼前还在搬运的军人们。
他们身上只穿着一件迷彩裤,上半身全部打赤膊,阳光照在黝黑而精壮的身体上,周琳看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周琳!」颜茗扶着腰走过去。「孩子们呢?」
「在算数学呢。」她眼睛没有移动,呆滞的回应。
颜茗翻了白眼。「周老师,现在是上课时间。」
周琳这时才回过神,搔搔头。「唉呦,他们刚刚问东西要放哪,我出来接待嘛~好啦,我进去教书。」
看着她的背影,颜茗叹气,半是好笑也是无奈,看着他们不断的搬东西进来,她转身走回厨房。
等等。在厨房门口,颜茗停下,周琳刚刚在上数学课,那麽,是谁拿走斧头去砍柴?
硬是压下心里的疑惑把锅具都处理好,她决定要去把事情问清楚。
才刚走出厨房,一个小女孩就撞了上来。
「呀啊!」她差点摔倒,颜茗赶紧扶住她。「老师对不起!」
「没事,有受伤吗?」她温柔的问。
「没有!」女孩大声地回答。「啊!」
她转过身子,用手指向颜茗,大声开口:「她就是颜老师!」
颜茗愣住,顺着女孩的方向抬起头,映入眼帘是个高大精壮的男人。
午後的阳光太刺眼,颜茗眯起了眼睛,还是不清。
「再怎麽不想看见我,也不用用这麽嫌弃的眼神吧?」
她身体一震,除了低沉了点,这熟悉的声音直直刺进颜茗耳膜,穿透过所有器官、所有血肉骨头,抵达心脏。
阳光炽热、虫鸣鸟叫,在偏远的山区上,手还扶着孩子的背,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朝自己缓缓迈进,心彻底寒了。
她以为,生活早已重新开始,那些憎恶的、黑暗的、泥泞般的过往和她完全没关系。
但那男人立体英俊的五官依旧,多了些岁月的痕迹反而变得老成深邃,黑色的背心挡不住精壮的好身材,抱着木柴背着斧头,脚步停在她身前。
颜茗僵硬的抬起头,看着男人漆黑的双眼。
「颜茗,好久不见。」
原来她从没忘记过那些来时路,尤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