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現在,你在哪裡? — 4.

正文 現在,你在哪裡? — 4.

阐优一直记得和他的相遇是在下雨天。

没搞错吧?又下雨了。

阐优及时躲过大雨,闪进一间便利商店,雨势不像马上就停的样子,她只好买了一杯随手冲泡咖啡,就着便利商店提供的热水服务,悠闲地饮啜看外头的雨。

上班上学的尖峰时刻已过,加上这场雨,店里头也稀稀落落没几个人。

阐优又迟到了。睡过头又没带伞,注定非迟到不可。反正她也不打算在毕业典礼领全勤奖。

继阐优之後躲进便利商店的第二条人影出现。

他比阐优惨多了,只站了几秒地上就湿了一小块。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阐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见他在蹙眉,似乎在思考什麽似的。

湿了的制服外套挂在他身上很沉重。一定很冷吧?阐优忍不住觉得对方很可怜。

咦?制服外套?阐优後知後觉地发现,和她一起沦落的人居然也穿着不动高中校服。

人不亲校亲,既然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基於道义,阐优将刚刚的另一杯随手咖啡从书包里头翻出,撕开咖啡粉、奶精、糖包倒进杯里,再冲上热水,用杯里所附的小汤匙一搅,一杯咖啡便完成了。

也不管对方的意愿,阐优迳自把咖啡塞进他的手中。

「先暖暖身子。」她展现自认算温和的笑容。

对方错愕地抬起头。

好面熟。阐优搜寻脑海中的人名。

「同是天涯沦落人嘛。」对方因她这句话而笑开了眉梢。

好炫眼。这个人的笑。

等等……她想起来了!这人是全校第一名单一扉!难怪她觉得眼熟,因为是风云人物,身边同学也爱谈论,要想不知道都很难!

大概是被雨水冲刷的关系,单一扉以往在学园里的好学生气息消失得一乾二净,头发塌在头上滴水,白色衬衫变得透明,里头肤色若隐若现,整体来说相当落魄,可是也分外好看。

难怪她一开始认不出来是他。

现在总有点了解同学们为何总是喜欢讨论他。

她的思绪转回来──全校第一也可以迟到吗?

去!她可以迟到,第一名就不可以迟到?法律有明文规定第一名者不能迟到吗?

阐优忍不住笑自己的以偏概全。

「怎麽了?」单一扉停住喝咖啡的动作。

什麽事能惹她笑?

阐优摇摇头。「看来雨要下很久,你要怎麽上山?」

「走路的话不用一分钟就湿了。」他看阐优又笑,忍不住也笑谑:「虽然我已经全湿了。你呢?要怎麽上山?」

「还没想到。」顾着看雨势,尚不觉得烦恼,如果不是单一扉出现,或许她会耗上大半天也说不定。

「我想还是坐计程车好了。」他提出见解。

「你不先回家换衣服吗?」她上上下下打量他。

「不了。」真开心阐优会关心他。「学校有一套运动服,保健室也可以借到吹风机。」

「可是我只有三十元,刚刚买咖啡全花完了。」换句话说她此刻身无分文。

「那又怎样?」

「没钱要怎麽搭计程车?」看来她只得困在这。

「我有啊。」单一扉觉得莫名其妙。

「你要借我?我可是陌生人喔!」她吓唬他。

「我认得你。」单一扉说。「再说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你请我喝咖啡,我载你上山,咱们谁也不欠谁。」

「也对。」虽说没有全勤的打算,可她也没必要因此翘课。准联招生还三天两头翘课,又不是想造反了。

单一扉护着阐优坐上车,身侧免不了被雨水打湿。

与阐优交谈的第一回合落幕。感觉还不错。

她就跟柴居打听的传言一样:奇怪又特别。

四月的某天。有风。

爲了不久以後的大考,阐优已密集K书好一阵子,大概心中有目标,念起书来特别带劲。

如果照进度念,考试之前可以将全部课程复习五遍。

目前她已经读完三遍,剩下的得专攻她不擅长的科目。想到这,阐优忍不住高兴。

踩着愉悦的步伐上楼,刚踏上转角的平台,一个高大的人影向她倒来。假使她躲开,那个人将会从楼梯滚下去,於是阐优评估下硬着头皮站在原地,任那人软在她身上。

第一次与异性亲近,心跳的频率突然增快,血液也混合着莫名的骚动。

真丢脸。阐优悄悄红了脸。

只是体肤相接罢了。光这样她能感受到这种特殊知觉是什麽,承认自己是外冷内热的闷骚人,可是也没发骚到这种程度吧?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阐优靠在墙上,藉着墙壁的力量支撑,正打算瞧瞧这位仁兄的庐山真面目,身上的重量登时被柴居给移开。

「抱歉,没压痛你吧?」柴居问她。

「没有。」昏倒的人是谁啊?见到柴居的话,那个人八成是单一扉。「他还好吧?」其实她更想知道什麽样的原因能让一个青春年少的十八岁少年昏倒。

柴居架着单一扉,两三个男生一起前来扶着,许多路过的女同学纷纷驻足观望。

「快点送他去保健室。」为避免造成校园恐慌事件,阐优忍不住催促柴居。

直到她重新漫步在走道时,才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近来,她跟单一扉可真是「有缘」。

「星座书上说这几天你会红鸾星动。」范雅廉托起下滑的眼镜,认真的程度彷佛在谈论国事。

「那又怎麽样?」阐优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动便当里头的菜色,今天的食慾跑到北极去了。

「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麽人?」范雅廉眯起眼。

「我的大小姐,书上随便写写你也相信。那为什麽不写我会捡到钱?」

「你别不信,」范雅廉转动脑袋瓜子,扯出一件事:「前几天不是有人跟你告白!」

阐优沉下半张脸。

事後想起这件事,阐优颇有一点点後悔。倒不是後悔没有答应,而是本来能以更婉转的方式处理,却被她弄砸了。她的个性总是这样,冲动行事後便有无穷无尽的後悔。

「不说就不说。」范雅廉扁起嘴。「可是你不先敞开心房,怎麽预先知道那人不适合你?你就是冥顽不灵。」

瞧她口沫横飞说的煞有其事,阐优不禁将她一军。「是啊,我哪像你大小姐心门敞开开,只凭口语传言以及出色的外表便能迷恋一个人,唉,在下的年纪真是活在古时候去了,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啊!」

虽然阐优没有说出任何名字,然而范雅廉早已心虚地涨红脸,哑口无言。「你……」

「怎样?」阐优得意的像是中了乐透。

「好样的,给我记住!」范雅廉只能烙下「狠话」。

「喂,我又没提到他的名字。」她扮起无辜。

范雅廉恨不得敲晕阐优。时值下课时间,班上某些八卦王正巧待在教室,要是不小心被知道了,她还有脸见人吗?

「柴居!」

范雅廉听见一丝显然被压抑过的尖叫,视线冷不防射向阐优。

「不是我说的。」赶忙摇头,阐优继续拿手好戏:扮无辜。

由於阐优的位置靠窗又是最後一排的座位,整间教室的动作一目了然。两个女孩望着同班三年同学个个露出既兴奋又甜蜜的表情,而且眼神还不约而同往阐优的方向射去。

亏得阐优自知之明,晓得那一双双几乎变成心型的眼睛不是在看她。稍稍把头转了四十五度角便瞥见一张潇洒帅气的脸蛋,而且还是超级放大版。

柴居趴在窗口,不爲众女爱慕的眼神影响,亮出他招牌笑,向阐优喊道:「要不要一起去看他?」他怕阐优拒绝,老早在心中想了好几个藉口,然而阐优却淡淡地答应,反倒是让他愣了一下。

临走之前不小心瞄到范雅廉那双心型眼,忍不住想捉弄她一下:「星座书上说我最近会红鸾心动喔……」

阐优的语气既邪恶又意犹未尽,害得范雅廉心肝扑通扑通跳,忍不住担心起来。

她的情敌已经够多啦,不会再加上阐优这一号人物吧?!

只能祈祷上苍保佑了。

阿弥陀佛。

白净的医护室充满药水的味道,八张床只有一张躺了一个人,其余七张全空。

阐优静静坐在靠床的椅子上,看着脸色与床被一般白的单一扉,心底依稀缓缓身起异样的感觉。

她问柴居单一扉昏倒的原因,他说:「如果你两天没睡又勉强到校上课,不昏倒才有鬼咧!」

虽然她并没嚐过两天两夜未眠的滋味,但也深知个中滋味。反正痛苦不言而喻。

那单一扉到底为什麽放着好好的床不躺,硬是死睁着眼皮?

根据当事人柴居的说法,单一扉为即将来临的毕业考费尽心思,因此在短短的四十八小时内心力交瘁,不支倒地。

不会吧?他不是视考试如雕虫小技?阐优不太信柴居的说法。

那当然。柴居自信满满的说。他是因为倾囊相受有求於他的同学们,求好心切把教材赶在两天之内做完,所以才会……。柴居掏出手帕拭去感动的泪水。

帮人也没必要帮到这种损己利人的地步吧?

阐优眼神微扫向柴居,他脊椎一寒,忍不住辩解:「因为我们这一群同学如果连小小的毕业考都过不了,就别想毕业了。」

所以就那样了。阐优做出柴居的结论。

柴居心虚作祟,藉口买饮料走人。

依阐优看,单一扉比柴居品行端正,怎麽柴居比较受欢迎咧?

单一扉虽然是乖乖牌,但是个性好,朋友有难两肋插刀,傻的真是可爱。

放学的时候阐优鱼贯收拾书本笔记,鱼贯走出教室,然後被柴居逮个正着。

「拜托你帮我一个小忙。」

如果是柴居的请求,相信有很多人──尤其是女生愿意帮他,何必找她呢?

「拜托!我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些八爪女,叫我自投罗网我才不干咧!只有你比较能够依靠!」柴居再度发挥演技,恳切地望着阐优。

拒绝一个人的恳求很难,特别是这个人脸蛋很标致。当然,阐优并非贪图柴居美色才答应,而是觉得他可怜,在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朋友可以支援。她想柴居的人缘不致如此之糟吧?唯一的原因恐怕是──

「那些狐群狗党早定好约会,下了课个个溜得比狐狸还快。」柴居呼应了阐优心中的答案。

果然不出她所料。「你要我帮你什麽?」

柴居迅速塞了一个书包给阐优。

「单一扉还在保健室躺着,我打算背他到校门口,拦计程车送他回去,你能不能帮我拿他的书包?」他解释着。「你只要帮我提到校门口就可以了。」

看到单一扉睡美男的模样,相信没人狠的下心叫醒他,直到柴居背起单一扉,阐优身上总共背了三个书包,加上柴居的。

「我来拿。」

「谢谢。」柴居因阐优的体贴而感动。

既然如此,何不再替单一扉制造一个机会?柴居贼贼的想。

於是,柴居失言了,阐优不仅送到校门口,还上了计程车,送他们回单家。

因为柴居说,单一扉家里没人在,需要有人开门,所以,阐优只好充当开门仆役了。

反正也不差这些时间。

将单一扉七手八脚地安顿好,正巧大钟敲了六下,阐优看了眼发出声音的古钟,随意浏览了一下,才惊觉这个家里摆满了各式各样希奇古怪的东西,待看到一颗骷髅头,阐优不禁瞪大眼,张口结舌的模样几乎让柴居笑断气。

「单一扉的爸爸妈妈都是考古学家。」他边断气边解释。

看惯阐优面无表情,这副无话可说的蠢样反而可爱极了。喔!单一扉你还不快醒来!这女孩简直是块宝嘛!

「考古学家?」阐优紧拢眉头,半开玩笑的说:「不知道有没有挖过木乃伊?」

「地下室有一具,你想看吗?」柴居拐了一个又一个的弯,阐优忙着跟上免的迷路。单家不算太大,可是内部的格局很像迷宫,阐优第一次来,难免会有一丝害怕。

「你要做什麽?」真的要去看木乃伊吗?

柴居拐进厨房。幸好单家的厨房没有不伦不类,阐优才认的出来。

「洗手做羹汤。」他卷起袖子,拿出各式各样的锅子。「我的厨艺可是能和五星级饭店大厨媲美,今天算你赚到了!」

阐优迟疑了一下。「我来帮忙。」

「你会做饭?」柴居惊讶地张大眼。现在的女孩子哪有会做饭的啊?

「那可不是盖的──」阐优顿了一下,毫不羞愧的接口。「一点也不会。」

单一扉已经和柴居呕了一整天的气。

「你为什麽不叫醒我?!」

「看你一副好睡的样子哪忍心叫你起来。」柴居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好吧!看在柴居是他好朋友的份上也就不计较,可是偏偏柴居硬是老虎嘴上拔毛,不但把昨天和阐优的对话一具不漏全盘托出,还不断加入他个人的评语:「其实她这个人挺好的。」

废话!他单一扉的眼睛又不是生来好看的!

其实,他是很喜欢听柴居描述,可是死党的口气如果不要如此嚣张,他或许还不至於如此生气。

可恶可恶可恶!

「她看见你家那时的模样真的好可爱喔,张口结舌的,」柴居口沫横飞,末了又补上一句:「可惜你没看到。」

够了!他决定只忍受到这里为止。

一记重拳向柴居挥去,柴居浪呛了几步,而後紧跟在快步行走的单一扉身後。

「没必要拳脚相向吧?」柴居喃喃自语的声音刚好让前头的单一扉听到。

他知道单一扉本来想砸他门面,可是忽然改变拳道,否则他的鼻梁不会还好端端挂在他的脸上。他承认是故意要惹单一扉生气,可是就是忍不住嘛!看单一扉吃醋的样子真是超级好玩的!

柴居正专心偷笑,没注意前头的人猛然煞车,柴居撞上单一扉的後背。「怎麽了?」柴居探出头,不敢抱怨什麽,只得摸摸鼻子自认倒楣。

看样子救命恩人现身了。柴居很识相的闭上嘴。

「昨天很对不起,也谢谢你。」单一扉困窘地不知该说什麽,俊朗的面颊染上几许红光。

阐优当然知道单一扉指的事情,可是看他一副不好意思的傻相,就忍不住兴起捉挟他的念头。

「干麻啊?又不是在告白。」

「那你答应嘛?」柴居插进来打哈哈。

阐优不理他。「你的数学真的很好吗?」问向单一扉。

通常问这种问题的人,八九都是对数学没辄之类,百人中只有一个会兴起与单一扉一较数学高手的念头,而阐优怎麽分类都不可能属於後者,所以她是有求於单一扉了?

柴居热心地搭在单一扉肩头上,彷佛在推销产品似的热络。

「我们阿一数学最厉害了,要是有这方面的问题尽管来找他问,他一定义不容辞!」

多事!单一扉射给柴居两个字,用眼神。

要是不多事,单一扉要什麽时候才能与阐优结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阐优礼貌性的含首,对於数学问题不做回覆。「联考快到了,不要在这个时候倒下。」

「谢谢。」单一扉实在不知道该说什麽。

男生最不愿意在心怡人面前示弱,但若不是他的身子虚弱,恐怕现在跟阐优仍然是点头之交吧。

「阿一想好好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你有没有特别想吃什麽?或是想要什麽?」柴居顺口又爲单一扉找了一个接近阐优的好理由。

「不用了。」

只那麽一瞬间,柴居看到单一扉眼中闪过失望。

「没关系,你慢慢想,想到了再告诉我们。」柴居好心好意要建起一座爱的桥梁。

「为什麽是我们?关你什麽事?」阐优一离开,单一扉便拉长着脸老大不高兴。

又吃醋了?柴居暗自好气又好笑。「一对一的话女孩子会害怕,有我当小丑,她就比较不会有芥蒂会排斥。」

单一扉狐疑地瞥他一眼。

柴居不得不向他保证:「相信我!我接触的女孩子比你多,少女心我最懂!

是吗?

单一扉仍然非常狐疑。因为,阐优似乎与其他女孩子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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