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莱耶从来不曾询问过棉谷让司,询问他为何与胞弟手足相残,因为,勒莱耶对此既没兴趣,也觉得没那个必要。
恶魔食用人类灵魂的时候,会看见那名人类最为珍贵的一段记忆,有时是短暂的画面,有时是令人意犹未尽的连续影像…
「爸爸的癌症到达末期了啊!哥哥!」
"那个男孩子是棉谷研生吗?"勒莱耶冷眼望着用双手紧紧捆住兄长裤脚的少年,少年背上背着登山背包,透明的鼻水自鼻腔深处缓缓滑下…
「我到底说过几次了,爸爸面临的是他的宿命,假若有谁能够救他,那麽他早就得救了。」棉谷让司身上的白袍因少年强行拉扯而浮出数条皱纹,「是上天要带走爸爸,我们不该干预上帝的旨意。」
「你疯了吗?他是我们的父亲!」棉谷研生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你不是医界权威吗?哥——救救爸爸啊!」
记忆的视角渐渐模糊,勒莱耶似乎有些懂了,为何这段微不足道的记忆会是棉谷让司最为珍视的回忆……,那是因为,只有这一次,弟弟苦苦哀求着…
"多希望这一刻持续到永远永远"勒莱耶彷佛看见棉谷让司微笑着道。…然後,对苦苦请求他的弟弟,温柔地说…
「我还想和你继续当兄弟,所以,研生,你不要为爸爸痴狂,也为我多着想一点,好吗?」
"我果然还是搞不懂你,让司。"
*
殷红如墨的液体浸入纯白床单中,好似烈日下的光线般温柔。
雨生宫绪施展着不怎麽灵光的治癒魔法,脑中只是一阵难以被其它情绪给取代的空白。
专精攻击以及水魔法的他帮不上魔鬼的忙…大略几小时前,阿斯塔罗特强行挣脱远坂拓海的束缚术,身子也因此留下足以至人於死地的大洞。
「呐,宫绪,别弄了。」魔鬼阻断了宫绪的治癒魔法,自顾自地爬起身子来,「没事的,你只要专心做你觉得快乐的事即可。」
「你闭嘴!」宫绪失序地大吼,「享乐那种东西,理所当然要等到危险过去吧?你以为我有那样的闲情逸致吗?要是现在有任何恶魔前来攻击就完蛋了!」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连半只恶魔也没有啊,杞人忧天有何用?」就在阿斯塔罗特这麽说的同时,来自玻璃纤维碎裂的声调尖锐响起,一挟带强烈威压的掌劲扑面而来,魔鬼伸手一挡,硬接下这一击。
「哎呀呀…是阿加雷斯,好久不见。」魔鬼的笑容仍然存在。
「阿斯…塔……罗特…」穿戴布偶装的男子将脑袋弯成弧形,接着转动了个完整的三百六十度,俯视着在他眼里矮上足足三十公分有余的魔君。
只见魔鬼挪移步伐,用戴有高贵钻戒的掌护住雨生宫绪。
阿加雷斯,同阿斯塔罗特为地狱四王之一,实力自然坚不可破,阿斯塔罗特强将雨生宫绪护於身後便是最为强大的铁证。
「你的主人在哪里?」魔鬼面无异色,幽幽地道,却见阿加雷斯犹如受人制约的猛兽,毫无原由便挥拳而至…
阿斯塔罗特重伤在身,可速度不减,阿加雷斯坚硬的拳头碰触到其肚腹的刹那,魔鬼的身子便化作黑雾,不一会儿方出现在雨生宫绪身後。
「阿加雷斯,你还是一样傻啊!」邪魅的笑意深沉而腐败,阿斯塔罗特张开翅膀,以搂抱之姿挟主子飞向天际…
却见阿加雷斯紧追在後,毫无目标的横冲直撞,在魔君侧了个身子钻过钟塔时,重重撞上钟塔高墙,钟塔倏是粉碎为千万石屑,引起下方百姓一片譁然,阿加雷斯作为非人之物,这下因坠地而暴露於众常人面前,情势一下翻转…
「阿斯塔罗特…」上空的雨生宫绪惊魂未定,以无神的黑眸望着微笑的魔鬼。
「阿加雷斯的主人若不是白痴的话,应该会阻止这种情况发生的…」犹若感叹,更似咏唱,阿斯塔罗特甜蜜地低吟。
"你的意思是他的主人是白痴吧?"宫绪腹诽道。
「你居然挟持魔术协会当你的保镳?!」同时却也惊异魔君灵机应变之速。
"这麽一来阿加雷斯这名恶魔就会现裸露於目光之下,成为魔术协会全力追捕的目标,他的主人光对付魔术协会便心有余而力不足,何况是我们…"雨生宫绪作此想着。
此时魔鬼再次展开飞行,讪笑着,「你看吧!果然还是我聪明,暴力是不对的。」
「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宫绪皱眉,开始思索着下一步动向。
白日自东边缓缓升起,自古以来象徵着希望与力量的光辉映照在魔君以薄膜构成的肉翅上头,闪烁着各种未知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