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心病酒吧 — 06.不敢說在乎

正文 心病酒吧 — 06.不敢說在乎

那天之後呢……

我和铃雨还是一样,久久联络一次,再联络时是她隔一个礼拜告诉我被拒绝的消息。

「不过我没关系!我要先把大学考好!我没事的,再说如果有事我会找你诉苦,别担心!」她那时一边露出几乎和咖啡一样苦中带甜的笑容回应着,有着我熟悉的自信,我相信她没事,因为她是铃雨。

至少不会沉溺在悲伤中。

我和小翩见面次数变多,这是不争的事实,同样的,她从没过问,这次我却有把能告诉她的分享出来。

「嗯……你那学妹感觉蛮坚强的呢。」小翩若有所思的下着注解。

「是啊,她是。」我静静的回答。

我们还没计划出具体的埋时光胶囊日期,学校外的碰面倒也是变多了,看电影或探索没去过的咖啡厅,我发现她喜欢新奇的东西。

「澄哥你看!」我们某次走出郊区的咖啡厅,她指着天空,我看见一朵形状像蛋糕的云,是我们刚刚才吃的乳酪蛋糕!

「好像喔!」我惊呼,才知道夏翩然原来平时不是喜欢看天空,是喜欢看云。

喜欢看云的女孩。

而在她身边,我也觉得像云,轻松的云,或许她是拥有魔力的魔女,能把人变成云。

***

我不知道这样的放松会持续多久,但是时间已经来到了过年前的寒假,我仍然要固定去汪教授那里帮忙做论文,没道理啊!我又不是研究生!

总之还是把场景换回我、老章、景仁寒假期间的酒聚,地点依然是景仁现在大学期间住的屋子。

「老章你现在可真爽!是我们三个中最早交到女朋友的!」

当然,免不了一定要调侃这家伙,我们後来才知道他存钱存了一年半左右,然後规划出那个乱来的告白作战,烟火彩带气球之类的……最後还成功了!现在两人在一起快五个月了,小姿似乎很喜欢对爱情有些笨拙的老章那股喜感风格。

「靠!我们三个现在常常缺你欸!见色忘友喔──」

「你屁啦!我没有翘掉例行酒约!」

「啊你不就好棒棒!」

这就是现在拿着啤酒的我们三个的对话,活像三个高中屁孩。

「景仁就算了啦!狗澄你没资格婊我啦!」老章已经微醺了,脸色发红,脱掉了上衣什麽的,「你不是也快交了?」

我愣住,然後还没醉的景仁接话:

「你跟那个脚有受伤的女生……在一起了?」

我则是立刻否认:「小翩对我而言只是像妹妹一样的普通朋友啦!」语毕,喝酒。

是的,小翩对我而言很独特,但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位置,而我确定不是夏翩然。

「骗肖!」两人一齐大声。这里是郊区,没什麽住户,翻了屋顶也没得管。

「我说真的啦,再说我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我低声说。

「你真的还在想黎均喔?」已经神智不清的老章,说出我不想听到的人名。

「……」

顿时间空气变得沉默,房间内连酒精都凝滞了一样,让我和景仁都喘不过气,说错话的老章倒头就睡着了,我没怪他的意思,他喝醉了。

「我有点累了,先回去罗,景仁这边能拜托你收吗?」我拿了剩下的两罐台啤,见景仁同意我就立刻逃离。

我坐计程车回到学校公寓,这个时候要怎麽办呢?我觉得自己的缺乏症会发作,我当然不想,唯一的希望就是手上的两瓶啤酒,而现在才晚上九点半。

我就是这样……总是过度敏感坏了所有事。

那些让我後悔的回忆再次袭上,我觉得胸口闷痛,无法呼吸。地面上又出现雪白的信封,在夜里的人行道上,形成一条白色的走道。

我踩到其中一张信封上面,上面出现文字,清晰而且是熟悉的字体,那种字体很工整,如同有强迫症依样每个大小都相同、转折处是圆的、有意磨圆的菱角,笔触力道很大,可以用手指感受到明显的纸张凹痕。

『自私自利的家伙。』

那句话出现了……当初黎均对我最後一句话。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对着那张信封说。双手环起自己的身体,保护起自己。

忽然间脑袋涌出很荒谬的想法,我一定是喝到脑残了才会真的去做。

拿起手机,找到人,拨号──

「小翩……」我用出很无助的声音,就像上次铃雨那样,「……你在哪啊?」

『嗯?我在宿舍,因为要成发所以最近常住学校。』

对方的回答声很担心,却是我意想不到又非常想听到的答案。

「需要我送宵夜吗?」我问,「我想找人聊聊。」

***

「澄哥!」穿着一件背心和短裤裙的夏翩然打开宿舍房门。

我提起手上的蛋糕、饼乾等甜食,笑笑。

「没想到你真的在宿舍呢!」我说,然後我苦笑。

「真是的……听你的声音让人很担心呢!」

我进到女生宿舍的房间,这肯定是老章也没体验过的!哈哈,看我赢你了!

「抱歉啦,先吃蛋糕吧!」我拿出刚刚在星X克买的甜品,看着她的眼神发亮。

「蛋糕蛋糕!」

我们在小翩制作作品的书桌旁边打开蛋糕和红茶,她的室友似乎都出去了,我刚好能陪她。

「你要说了吗?」她问。

「其实就是我自己跟兄弟闹了点小别扭而已吧。呵呵……现在想要找人陪。」我有点不好意思的回应,现在想想我可能真的有点反应过度。

「你身上其实有酒味,虽然不重,你应该没喝很多吧?」小翩皱着眉头,一副真的担心的表情。她身边感觉有云朵再飘浮。

「是啊,也可能是因为酒精,让我的意志比较脆弱了吧。」

「澄哥……」

「别担心啦!」我安慰道,明明最需要安慰的是我吧。

「话说你的作品何时完成?」我关心说,其实也是想转移话题。

「要一段时间吧……」她稍微思索後回答,我们俩就这样开始吃蛋糕闲聊。

小翩最近都会待在宿舍,一个人,现在想起来我没看过她有别的朋友。但我不过问,已经成了彼此的默契,只知道对方需要时能陪着就好。

像兄妹一样。

这个晚上我们聊到十二点多,原本小翩想说我乾脆睡在她室友的床位,但我觉得不妥就没答应了。

回到宿舍房间时也是只有我一个人。

***

之後一个礼拜我几乎都在陪小翩,对她设计科要交的作品小小帮忙一下,这样的日子蛮舒畅也蛮愉快的。

然後到了星期日,我接到景仁的电话。

『方澄,今天晚上我们再来酒聚吧!』

「欸?不是聚过了吗?」

『就想再喝啊,怎麽样?』

我很清楚,他们应该是想补偿上次的事,两个白痴。

「好啊!现在都很闲。」

今天没办法陪小翩了。

就在我想着要先跟小翩说一声而翻找号码时,手机又无预警地在我手里乍响。

『欸废物。』隔着话筒传来的是十分有气势的女声。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大姊,怎麽现再打来?」我笑着问,不难猜大姊今晚又要来照顾景仁了。

『你管我,话说有没有你家景仁的消息?我刚打他语音。』

「因为我们刚刚在讲电话啊,你再打应该就没问题了。」

『喔好吧,顺便告诉你我今晚应该也会陪你们酒聚。』

听到这我又笑了。

「好的,景仁应该会高兴吧。」

『闭嘴吧,白痴,太久没被我宰了吧你。』另一头的威胁真是令人怀念又不寒而栗,在这样的气氛下,我和奎姐愉快的聊了一下近况。

然後在「今晚见」这种方式结束。

***

到了景仁家门口,我很凑巧的就遇见了也是刚到的奎姐。

原本只到背部的长发又变长了,已经快至腰际,身上穿的是白衬衫和黑窄裙,脚下踩着黑色高跟鞋,她虽然比景仁矮,却比我高,高跟鞋让奎姐整个人更高挑了些。

一身成熟OL装扮的奎姐让我惊艳,她画了淡妆。

「看屁喔!」一个掌就这样巴上我的脑袋,是的,暴力倾向是不会因为装扮改变的。

「奎姐你在工作了?」我好奇的问。

「打工,也算是我们系上的实习。」她简短回答,我只有简单的点头回应。

景仁见到我们的时候,他也对奎姐的装扮很惊讶,然後我们四人就开始聊聊近况。

「什麽?!老章交女朋友了?」没有参加当时的告白大作战的奎姐十分讶异,看来大家都觉得最不可能交女朋友的就是老章。

「靠……大家都觉得我会单身是吧?」老章不满的抱怨道。

「哈!没办法因为你是老章。」我跟景仁认真的补枪。

「那这样看来就是你会单身最久了吧?」突然间奎姐拍着我的肩头说。

「唉哟!奎姐你好过分……」我的表情配合着搞笑,嗲声装的娘炮的样子。

「超恶!」那瞬间景仁跟奎姐有默契地同时举脚踹来。

「我最近有听到『那个人』的消息,」奎姐在另外两个人正聊着游戏时拉着我说话,一句使我内心波荡的话,「要听吗?」

「嗯……就说吧。」虽然犹豫,但是我知道她要说起的人是谁。

「黎均现在的学校在南部,不太会北上,而且也混得还不错,我有个国中同学刚好跟她同系,虽然她们也不熟就是了。」奎姐短暂而平静的说着。

「嗯,谢谢。」我说,然後继续喝酒。

奎姐是讨厌黎均的,大概就是个性不合,不过她对自己的朋友确实非常照顾,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像她这样的人吧。

这点,又跟景仁很像,他们同样是这种人,用自己的方式对别人温柔或伤害到人的人。

这场小聚我也是中途离开,原因是景仁竟然不胜酒力醉倒了,奎姐说能自己照顾他,於是我和老章就自动离开。

隔天听说景仁在自己的床上醒来,衣服完好是我们都很惊讶的,面对我和老章的调侃,景仁都以「不知道」回应。

真的什麽都没发生吗?真正知道的或许只有奎姊自己了。

***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过完一个跨年,我在这期间帮小翩完成了作品,开始习惯在她宿舍阳台上陪她看云。

天空在她的头上总是蓝的,云总是有各种形状。

「澄哥,那之後他们两个怎麽样了?」小翩听着景仁与奎姐的故事,和我一样希望知道结局。

「我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关系其实还不错……」但也很危险,我没说。

手机这时又开始震动了。

「你的手机。」小翩拿起我开始震动的手机,我一看,说曹操曹操到。

我接起,还没说话,恶狠的声音就传来了。

『废物,我要找景仁,陪我去。』

***

奎姐似乎做了和铃雨一样的事,打破沉默,但是却迟迟一个礼拜得不到回音。

「电话不接、简讯不回……把老娘的等待当屁喔!」她在计程车上骂着,脸上满是不爽。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她应该也还是刚下班,身上是上次的办公室制服。

我感到奇怪,景仁以前也被告白过,是学妹,但他两天就做出回覆了。拒绝的回覆,至於原因是不熟。

这次没道理拖这麽久。

「景仁,我有事找你。」我按了门口的对讲机,平静的说,对方发出疑问的声音。

「是我们!杨景仁你给我出来、或是放我们进去,否则老娘一定让你好看!」奎姐直接对着对讲机骂。

『……』对方犹豫半晌,然後铁门打开了。

***

「我在外面,你们谈。」

面无表情的两人,刚才还如此激动的奎姐现在竟然和景仁一同沉默,两人间的空气彷佛固定住了一样。

「你现在沉默是什麽意思?」奎姐开口,此时我已经不知道要不要动了,如果发出声响打断他们我恐怕在劫难逃,但是待在这真的真的很尴尬。

「……」景仁皱着眉头,不语。

「你知道我等你多久吗?」

「我不知道。也没发现过……抱歉。」景仁隔着眼镜的眼珠向旁移开。

「啪!」

我来不及趁机走出去,巴掌的声音就划开空气,所有沉默都在此时变得尖锐,力气大到景仁的身体都踉跄了一步,他的浏海也因为力道过大而甩乱,遮住了他的眼神。

「放屁!」奎姐破口大骂,「五年了!我爱你五年了!你别告诉老娘你什麽都感觉不到!」她的声音震颤每个空气中的分子,然而又随着说到後面……越来越多的啜泣音。

「你根本不在乎!我不懂……你到底在怕什麽?」奎姐的声音转轻,彷佛就是温柔的关心一样。

景仁终於抬起头,拿下眼镜直视眼前认识了十年的女孩,眼神中那些旁徨、悲伤……两人在交换着已经契合了千日百日的讯息,但这些岁月中,他们缺少承诺。

「算了……对不起打了你。」丢下这样的话,奎姐踩着高跟鞋夺门而出。

又是一阵要命的沉默,约莫几秒,我走向前拍着景仁的肩膀,试着说些什麽:「景仁……」

「别管我,没事……」景仁立刻打断我的话,一手撑在桌上让自己维持站姿,「去找她……」这是个要求。

「你明明很在乎她……」我眯着眼,奎姐说中了,景仁的确怕,他怕爱情,所以学生时期极力阻挡追求他的女性。

「现在很晚了,外面很危险,快去找她……」景仁语调失去平静,呼吸也紊乱了起来。

「那你……」我也担心你啊……

「快去!」这次他吼了出来,眼角的泪水似乎不争气地落了下来,「算我拜托你……别让她一个人在外面……」

我点点头,也跑出门。

***

「你来干嘛……」我一出现在奎姐所在的地方时,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其实这里只是景仁公寓住处旁边的长椅。

她根本不会跑远。

「那个姓杨的状况一定不好,不去陪他在干嘛?他是你兄弟吧?」奎姐瞪视加质问,真可怕。

「他叫我在外面陪你,他说外面危险。」我老实说。

「……随便他吧。」她发出呢喃的细语。

我们沉默了一阵,然後她开始说话。

「那天他喝醉……」奎姐说的是上次酒聚,「他亲口说了。」

「嗯?」

「他说他爱我。」奎姐的表情抬起,看着照下的街灯,像在发愣。「酒後吐真言呢!他自己一定不记得,这也是我这次直接跟他表白的原因,也是本小姐很火的原因。」

「他害怕爱情。」我说,也跟着看着街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什麽能给的,也不觉得能有永远的感情。」

「我当然知道!」刚刚还乍似很脆弱的奎姐突然一记高跟鞋踩脚,痛……

「只是他在这块太迟钝了!」

「他很在乎你,你们很在乎对方,只是他不敢说。」我忍着脚痛,把最後的话挤出来。

「爱又不说……狡猾、笨!」她抱怨。

在爱情里,谁会不笨?我笑了。

看着他们这样的爱情,我决定做一件事,默默的用手机拨了号码,确定接通时按下扩音……

「如果,他有天亲口说了在乎你、爱你,而且没喝醉,你怎麽做?」我问。

「哼!那个杨景仁吗?可能真的只有喝醉才会说吧。」奎姐冷笑,没看我,也没注意到手机,「……但如果成真,我会对他说『我也是』。」

话音一落,另一头的手机立刻切断了,然後我听见景仁的脚步声急忙地从屋内传出。

「奎姐,」我看着从屋内跑出并看像这里眼神充满决心的景仁,我的笨兄弟。

「嗯?」

「我想他今天醉了,喝了爱情。」我站起身,景仁走来,我们相向而行,他眼睛紧紧看着女孩,交肩而过时还揍了我一下。

痛啊……我今天一直被打……

算了,也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吧。

我走远,手机画面浮现某人传来简讯的信封,我没有打开,从这个距离依然能听见那一声「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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