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自己离温聿齐越来越远,我甚至开始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麽喜欢他,但疑惑的感觉通常都是一下子的,思绪往往都会因为想到他而开始崩溃,泪水是我思念的结尾。
就在我的思绪绕着温聿齐天南地北时,也要一边顾着成绩功课,简直忙的不可开交,不知不觉天气已经变得冷冷的,外套从衣柜里拿出来已经是一个礼拜前的事情,现在是十二月。
天气好像会因为人的思绪有不同样貌,我觉得现在的天空一直看起来都是灰色的,即使出了太阳,也没有将颜色照亮。
「爸、妈,我回来了!」
晚上补完了习,带着满身疲惫回到家中,但我等等还要读书,而且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雨璇,你还要不要吃点东西啊?」妈妈跟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一回到家他们就露出十分欢欣的表情。
「喔,不用啦,我还要念书,等等洗完澡就要要开始读书了。」
「你别太累喔。」、「要早点休息知道吗?」他们两个感觉就像是关切过度一样,自从我学测倒数进入两百大关,我就很自主的认真,他们大概看了很心疼吧。
我在家中是独女,爸妈都太疼我了,不过还好我没成为人人说的「爸宝」、「妈宝」。
回到座位上,我让心情慢慢的沉淀,然後拿出一张纯白信纸,开始写信,我的书桌现在已经摆了九、十张信,都是写好後放入纯白的横式信封袋整齐地在我桌上叠着,不知道该送去哪,还是该留着。
『给卷毛:
最近好吗?我很好喔,天气变冷了你有没有多加件外套?
今天我在学校的物理课睡着了,好奇怪我以前都不会这样,棠晴说我太累太操劳自己了,但是我觉得自己还是不够认真呢……
要是我真的努力透了,说不定现在的成绩能更好看一点,每次想到这里我都能让自己站起来,当然,非常挫折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的脸,看着你的照片,我有跟你说过吗?我好喜欢你笑喔!
但说不定在之前的信已经说过了吧,你的笑容有种正面的能量,就向初春盛产的水果那样,是很美好的,我或许就是个贪恋美好的人。
你什麽时候会回来?我好想你,如果学测考完有了学校,是否你愿意回来?
不只是想念初春那种美好的想念,我想念的是你的全部,笑容、悲观、生气,我曾经拥有过这些,但我不知道你在当时想给我什麽,没有确切的方向,也许你什麽也不想给我,所以什麽也不想从我身边取得,包括爱吧。
我几乎无法理解你,那我究竟爱着你什麽?连这封信会不会到你手上也不知道。
12月10号魏雨璇』
***
每天或两天一次,我会写信给他,给卷毛,也不知道会传到谁的手中,甚至可能有一天会全数被我销毁,但我将这当作自己的心灵寄托。
我或许想藉由这些信来为自己的无力带来一些安慰,这些我不知该寄往何方的信件,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我的书桌上,我的心就好像能暂时的沉淀。
写完信之後我开始读书,我发现这其实比练习算数更能让我平静,我的心好像从浮沉的大海中找到一个港口,这些信件模糊了我对思念与悲伤的看法,即使,我还是会在想到他且极度低落时放声大哭。
那通分手的简讯,我有时还会翻出来看。
你说因为学测的压力,还有你兄弟,所以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学测的压力太大了,我想我们都没办法在学测和爱情两边的压力下生存。』
这是表示学测之後你就会回来吗?我希望是,我也有一百万的希望这是值得相信的。
***
来到十二月某个假日的寒冷午後,这天是补习天,我同样早到补习班,在位子上趴下休息,顺便思考今日要在心里写些什麽。
然後一个平常的震动从我背後的座位传来,可是拉开椅子的声响之後,却有一个声音引我注意──叹气声。
我有点好奇心旺盛的转过头,看见方澄把国文课本枕在脸下,我看见那有点恍惚的表情直觉感受到了异状。他平时我不知道,但一般人不会没事去表现这样的眼神,不是在写诀别信,那种眼神,我发现自己照镜子时也曾看过。
「你干嘛?」他抬起头,好像努力保持清醒般微笑。
「你心情不好?」
我问,而方澄表情骤然呆愣,半晌後他的微笑崩塌了,在哭泣边缘的眼睛闪烁不定,然後便成了苦笑,似乎再说:『我没想过会被你发现。』
「是啊,很差。」
「为什麽?跟人吵架?」
「算是跟你一样吧,失恋。」
他的表情是在嘲讽,对自己,而我顿时说不出话。
「你?失恋?」
「怎样?惊讶个屁喔?」他斜斜的瞪过来,颈子无力的任脑袋躺在桌子上。
「你会失恋!?」我重复了我的惊讶,方澄冷冷地投了一个白眼,他平时喜欢调侃人的语调不见了,这时我才想起他之前传给我的简讯,方澄的失恋边缘……
「晚点聊吧,人要开始多了,我看你好像很有兴趣。」
被这样说我才注意到,教室内确实开始陆续有人了,而颖萱也到达教室,跟我们两个打招呼。
「嗨,奇怪?你们怎麽聊开了?」
「我们在聊卷毛。」我随口回应,方澄很配合地笑笑,还加上白眼的白目表情。
於是我又开始发「卷毛疯」,我不断说卷毛真的好可爱,可是方澄和颖萱一直提醒我他是浑蛋这件事。
补习的时间,好快的好像又过了。
***
『给卷毛:
今天方澄跟我说他失恋了!
你相信吗?这样的人竟然会失恋,不过我知道不只有我一人停留在伤痛之中,你呢?是不是也有人曾经让你流泪?
有人曾让你写信吗?
我现在也是好想好想你……』
写信写到一半,思绪受到手机铃响的打断,来电的又是方澄的名字,对了,我说过想问关於他的失恋。
「嗨,在忙吗?」
「不,刚好忙完。」
在一些问候的话语後,他开始诉说,像是终於找到告解室的人。
「……我们原本能在一起的,可是我搞砸了,我太意气用事,用情绪伤了我们彼此,最後,连朋友都当不成。」
我疑惑,问道:
「真的是能在一起的吗?确定不是你自作多情?」
手机另一头传来无奈的苦笑,好像在说,不,你不懂。
「我们从高一认识,同班同社团,我高一就告白了,虽然被拒绝而且有一段时间很冷漠,可是我们後来非常的要好,她知道我喜欢她,也能接受这件事,而且我们的发展在旁人眼里就像真的恋人一样,只是……我们始终没有承诺。」
「那你们还会吵翻?」
「是啊……还是吵翻了,连最後一点的朋友关系都被切断……只留下想到会继续痛苦的回忆。」
我听得出来,又是一个伤重了的人,不知不觉地我想到与卷毛一起时的那些笑脸,他读书的动作、笑的嘴角……我们同样被回忆缠身。
「你呢?你有想过温聿齐到底是哪里吸引你吗?」他问,而我愣了。
是什麽呢?至今没有什麽具体的东西、没有真正让人动容的回忆,除了那张看着大海时的遥远神情外,在爱情上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结束通话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後的事,所幸我们刚好网内,结束後我又开始把信写完。
「……该怎麽说呢,刚刚写信时我跟人通了电话,才体认到自己原来不是最寂寞的人。
你呢?
有什麽是曾让你迷惑过吗?
我现在心情很好,我想我能更加坚持的走我像坚持的路,或许我真的很乐观,就像你、棠晴都说过的,我会继续等你!不管我的爱情如何被绝望的感觉加减乘除般地消耗,我也不会放弃你,不论我在爱情这道题目要算错几次,我都愿意一直一直坚持下去。
因为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你会回来的。
***
「我写那些信,到真的停下来前,我确实有送出一封。」
我说,方澄喝着自己的鸡尾酒津津有味地听着,我分不出来他是因为酒精还是我的故事而看起来如此陶醉。
「你真的是个乐观的女孩。」
「真的吗?我到现在还是?」
「你是啊!有些人本质不会改变,你就是那样的人喔。」
正当我想继续说下去时,黑胶播放机的那一处传出一些不寻常的动静,我们两个原本的对谈顿时被摔碎的玻璃声打断。
「啊──」
伴随而来的是刺耳的女孩尖叫,我吓了一跳。方澄更是立刻站起来往尖叫的女孩冲去,戴耳机的女孩整个人摀住耳朵蹲在刚刚摔碎的酒杯旁边,方澄似乎不讶异这样的状况,很熟悉似地搂住女孩。
「他又离开了……他又走了……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要离开我……」她不断地呢喃着这些字句,恐惧而飘忽的眼睛里流出眼泪。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不会离开的,不会再有人离开了。」方澄用很温柔的口吻不断安慰,不断试着抚平陷入某种狂乱的戴耳机的女孩。
约莫十分钟之後,他让女孩坐在吧台的椅子,清理了地上的玻璃,为她倒了杯水,然後才一脸歉意的坐回我对面,我都还没开口他就开始解释:
「她暂时没事了,抱歉,她是我......一位心理医生的学妹的一个特别案例,也是我乾妹妹,我学妹把她托付到我这,我这的环境有助於治疗这孩子的伤。」
「是什麽样的病?」
他没回答,只是苦笑摇头,我只能识相的点头。
「继续说吧,这孩子也有在听这些故事,她似乎也很喜欢。」
我迟疑了一下,转头看着开始望着我这边的戴耳机女孩。
「真的没关系吗?不会是因为我说的故事让她更严重吧?」
「不,不会,相信我。」他笑着说,然後倒了两杯水在我们之间。
我看了看时间,约的人还要一段时间才来吧。
「她叫姚筱庭,是个感情很丰富的女生喔,而且外语能力很好,将来有机会当口译员呢。」
方澄说着,那女孩拿下了耳机,友善的对我微微笑,和先前很轻松的样子判若两人。
「好吧,那我继续说罗……」
我没喝白开水,继续顺着刚才的思绪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