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学姊坦承自己能看见表姊的状况後，已经过了一个月。
但铃雨学姊并没有说我疯了，或是远离我，而且我们现在还会固定一起去吃饭，不只如此，我认识了和她在一起的另外两个女生，姚筱庭、连雯均。
从她们的反应，不像是都知道我的状况的样子，看来铃雨学姊只是拉她们一起来认识我。
喔对了，我最近知道了颜烽哲其实是有女朋友的，好像交往了一年多什麽的，总之，两人感情不错。
「你不要这个表情嘛！」我对着表姊说，她知道这件事情後就抿着嘴，一脸失望的表情。
河岸的风飒飒的穿过旁边的枝叶树林，河面上有灰郁的天空，我拿起望远镜向着河流看，这是学校後方的溪，河岸上铺着木质的小道，摆着木桌椅，晴朗时很适合吃饭喝茶，或是一个人看书。
「不知道找不找得到鱼跟螃蟹……」嘴上说着，桌上的三明治都还没打开，只是一直拿着望远镜张望。
「欸！是燕子！」
空气中传出了叫唤的声音，使我放下手上的物品，向着从校舍小道走来的两人笑着挥挥手。
「铃雨学姊！小猫学姐！」
小猫学姐是那三个女生中，看起来较高瘦的那个，长直发下有张很像是猫的小奸诈脸蛋。她爱好猫这种动物，甚至喜欢所有和猫有关的饰品。
各方面来说，连雯均都是个让我能联想到猫的女生。
这个地方其实也就是小猫学姊带我来的，我也刚好很喜欢这里，於是就常常会在中午时间跟她们在这里吃饭，除了姚筱庭学姐，她中午通常都跟男朋友在约会。
「又在看望远镜啊？」小猫学姐这样问，真的跟猫一样好奇地盯着我的望远镜。
「是啊！学姊刚刚什麽课啊？」
「我没课喔！只是来陪宝贝吃饭而已啦！」小猫学姐说道。
宝贝，是她们俩人之间的称呼，她笑嘻嘻的，勾着身旁的铃雨学姊，看起来就像是亲姊妹一样。
他们似乎是国中就认识，相当的要好，奇怪的是我这一个月下来觉得自己打进了她们姊妹的圈圈之中，这相当怪异，毕竟我们认识才几个月。
「我上体育课啦……累死了，今天要跑操场，等等还要换衣服。」铃雨学姊这样一说我才发现，她身上的穿着是运动用的短裤还有天蓝色排汗衫，因为流汗及光线的关系，黑色的运动内衣清楚的透出来。
「哈哈哈──多跑点没关系啦！学姊这样能减肥啊！」我调侃道，这一说小猫学姐也笑了出来。
「对啊！怎麽没有常常都让宝贝你跑步呢？这样你就不会常常跟我哀说你好胖了！」
「你们好坏喔！」
小猫学姐相当毒舌，我也有被毒舌过几次，不过都是那种无害的，她跟铃雨学姊相当的像，就是非常善良。
我喜欢这两个人在一起时的感觉，相当的温暖，而且散发着一股正面的能量。
***
回到住的公寓，房东太太正好在门口扫地，头上绑着包包头，她是个平时相当优雅的女性，老公去年因为肺癌过世，留下这栋公寓，也没有儿女，为了平衡自己的生命，她投入宗教，每星期都会到庙里念经，甚至把生活费以外的费用捐出一大半给慈善或宗教团体。
都不用留一些救急用的钱吗？
她总是以「反正都活那麽久了，也没有小孩，活着时的带不走也不能留给谁，就拿去帮助人吧！」这句话回应关心她的人。
「阿姨午安！」我习惯性地微笑打招呼。
「午安！燕匀啊，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有的话要说喔！阿姨带你去给宫庙给师父看，别像上次一样了。」
「谢谢啦……真的不用啦……那我先去休息罗！」
「好喔！阿姨扫一下地，等等还要去买菜，如果找不到我记得打我的手机唷！」
回应了声好，进到房间，一个月前的那件事让房东太太相当紧张，而且开始意外的担心我。
因为这样我成了公寓的名人，大家都在传有个大一小女生在房间撞鬼昏倒。
想来还真的有点好笑，房间里的角落现在贴着某种写着符咒的纸片，房东太太叮嘱不能撕掉，它能让房间充满「正气」。
「开光」过的房间没有其他不同，我也没感觉到特别舒适。
时间才四点多，不想那麽早吃晚餐，於是我打开电脑，随意翻阅着社群网站的动态时报，小猫学姐在附近的快餐店打卡，可能是打卡有优惠吧。
她也住在这栋公寓，住在铃雨学姊的隔壁，只是我出事的晚上她刚好在别的地方过夜。虽然她也知道我撞鬼的事，但只知道传出去的那些。
「没有标记任何人呢。」棠晴表姊在身旁喃喃的说道，她盯着萤幕，眼睛的瞳孔却似毫无聚焦，疑惑的想着什麽的样子。
通常，她们都会一起去吃饭的。
「是啊，铃雨学姊怎麽没有一起？」
我们两个偏着头想也没有头绪，只好继续将动态时报向下滚，对着人家的自拍照按按赞、分享一些好看的影片，然後时间会这样过去，这就是最无趣的地方，时间就在毫无意义下消失了。
开启那个交友的软体，一个月来我都没有抽人，也只有在线上跟那个人聊天，跟温聿齐聊天。
「嗨！」我开头，配上一个笑脸。
「午安啊！」对方也是一个笑脸，然後接下一句：
「我今天没课，哈哈。」
「炫耀什麽啊你！？」
然後两人开始没有边际的聊，我会问他关於他男朋友的事，他会分享给我知道，我没交过男朋友，当然也没有交过女朋友，说实在我对同志的世界也只有报章媒体的印象，或是周遭喜欢看耽美小说的女生口中的印象。
所以我对温聿齐的世界产生了求知慾。
那是很神奇幽微的冲动，我甚至想听他说跟性有关的事情，不过他通常不说，大概是因为这样很怪异吧。
旁边的表姊很平静，没有动作，偶尔会笑，笑开的嘴角跟那对眼珠，相当好看。
我想起以前表姊跟我提到温聿齐这个人的事情。
***
「这个叫做卷毛的家伙啊……他原本跟我的好朋友在一起了喔！」她用说故事的表情说，可是她也露出一种罪恶感的眼神。
「後来怎麽会分开呢？」我问。
「爱上了别人，就是这麽简单。男人嘛……」一个苦笑，然後表姊没再说话。
我那时突然觉得奇怪，表姊的表情并不是很厌恶，她讨厌小三，更讨厌劈腿的男人，可是这次她却露出了同情。
为什麽？
我没有想过。就跟我没有想过表姊怎麽知道一样。
***
他晓得我是谁，我也只有坦承自己是棠晴的表妹时有提到表姊，就算这个人认识她，我觉得也不会有跟表姊相关的资讯。
聊到一个段落，看了看时间，五点半了。
「那我要先去吃饭了，掰掰。」
「掰掰。」
出现的表情符号是挥手。
***
走到附近都在卖便当或是面食的街区，我还是不知道要吃什麽才好。
我就是静静地走着，如果走到街的末端了，我就会回转再走一次，慢慢的走慢慢的看慢慢地想。
不过就是晚餐吗？
「好烦喔……乾脆不要吃饭好了。」我哀怨地看着棠晴表姊，她则是摇摇头。
继续走，如果等等还不知道要吃什麽，我就吃街口的锅贴好了！不是特别好吃但可以接受。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
不知不觉我的身体跟着某种节奏。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魔鬼的步伐……」
有人在我身後这样说，那是有点节奏的语句，好像是以前网路上听到的饶舌歌之类的，不过歌词没什麽逻辑，很红只是因为好笑……不知不觉我的脚步竟然跟着那首歌动作……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
「摩擦摩擦、摩擦……」在我身後的人用一种怪腔调……等等……我知道这个声音啊！
「颜烽哲！」我转过头瞪他。果然，那张感觉很轻浮又有点忧郁的脸出现了。
「怎麽？你不继续跳罗？」他打趣的对着我说，我的耳朵感觉热热的，脸颊也是……
我刚刚真的跟着这家伙的节奏移动脚步啊啊啊……
「好丢脸喔……」两手遮起脸，简直羞耻到没有办法继续走路了，今天晚餐就吃锅贴好了。
「噗……」这个白目还笑我，「反正也没什麽人注意到啊，不过好好笑喔你！哈哈哈哈……我只是看到你一直来回走，想起那个歌词就实验一下欸……哈哈哈……居然就跟着节拍了……哈哈哈……」
颜烽哲越说笑得越大声，原本的尴尬变得跟火一样，恼火下我使了拳头敲了他的肩膀──
「讨厌鬼！」
「噢……很痛欸干嘛啦你……」
就算喊痛还是笑嘻嘻地，我能拿他怎麽办……算了。
「你吃饭没啊？」他问。
「正要去吃，你呢？」
「我要去吃锅贴，因为不知道要吃什麽。」对方笑咪咪的回应。
居然想法一样。
「看你也正要往锅贴那里走欸，也不知道要吃什麽喔？」
「唔……才不是。」装作他没有说中的继续向着原来的方向走，嘴里还补上一句：「我本来就打算吃锅贴了！刚刚只是想散步一下！」
「这样喔，好吧！」太好了，看来是不想戳破我，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走到锅贴专卖店。
***
「嗯？那个是……」
这里充满锅贴的味道，这里的店员好像都很忙碌，进进出出的厨房、翻来翻去的锅铲、端出端进的盘子。
不过引起我注意的是那个点餐的柜台，有个长直发的女孩子在那等餐，手上还提着一束花，大致上是百合跟水仙的花束吧。
「小猫学姐？」我直接叫住对方，然後女孩也回头了，果然是小猫学姐。
「欸？小燕？你怎麽在这？出来吃饭吗？」
「对啊！好巧喔学姊也刚好出来，刚刚出门怎麽没有遇到你啊？」
「我刚刚没有回公寓啦！要去办点事。」
「那一起吃饭吧。」应该是不认识小猫的颜烽哲突然地说道，然後对方露出了疑惑的眼神，然後看看我跟这男生的距离，表情表现出一阵顿悟。
「他是你男朋友啊？」小猫学姊小小声的问我，表情是窃笑：「长得颇帅欸。」
「不是啦……」我一样很小声的否定，颜烽哲看我们两个女生说悄悄话的动作不禁翻了一个白眼，然後转过身去点餐。
「老板我要十个韭菜的……你呢？」他问我。
「一样韭菜的，十个。」
他帮我叫完锅贴，刚好小猫学姐的晚餐也来了。
「我先走罗，下次再跟你们吃饭！」她看起来很匆忙。就是要去哪里的样子。
「嗯？喔……学姊掰掰……」
她很匆忙。对街有只黑色的猫，一溜烟的消失在角落。
「你要不要去看看她。」烽哲凑到我耳边，「她样子怪怪的。有人陪会比较好。」
「嗯？」我表示疑惑，可是眼前这男生的眼神是认真的。
「放心，等等我帮你拿锅贴。」
***
就这样被颜烽哲赶走，我其实我也是有点担心，比起我而言，他或许真的比较细心许多吧。
黑色的猫又再度出现，棠晴表姊好奇的往牠那看，决定追上去，她们追逐到了街角，我没有用跑的追表姊，因为我知道她不会离我太远。
来到街角，我知道这里，再过去就是公车站，小猫学姐没事要去哪？如果是去玩应该会有铃雨学姊和筱庭学姊吧。
「我知道你会在这里等车，就先过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探过头，我看见了小猫学姐的长发──
「你别跟来！」
忽然出现的大叫声让我在原地跳了起来，吓了我一大跳，而且那的确是小猫学姐的声音。被发现了？！怎麽可能？
「你这样子也不是办法吧？！」另一人的声音也传出来，也很熟悉……铃雨学姊？
原来是两人在吵架？可是两个人在吵什麽？
「不要管我！」小猫学姐的声音相当激动，四周都没有其他的人，寂静，让两人的声音更显尖锐。
「我怎麽能不管你？我还不是怕你受伤！从你第一次因为他受伤到现在我陪了你这麽久……你现在竟然还要去看他？！」铃雨学姊的声音也越发不能自制，来自鼻腔的声音便浓厚了。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
然後是公车驶来的沉重引擎声，轮胎压着柏油路面，沙沙沙的，停下、驶离──
再次探出头，铃雨学姊坐在站牌旁的椅子，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是有什麽东西滴在她的衣服上。
「小燕？」轻轻地唤声。
意识到时我已经坐在她旁边，学姊怎麽知道是我？
我没说话。只知道後来这个比我大一届的女孩子，把额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那感觉一颤一颤的，我不知道那是因为哭泣还是什麽。
然後棠晴表姊回来了，手上还拿着望远镜在寻找，那只黑猫却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