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的是个很痛的开场白——
才享受完生日大餐和好友们联合制作的蛋糕与大餐,谁知道报应来得那麽快,不是体重计先哀号,而是她的牙齿啊啊啊……
捂着阵阵作痛的颊从床上挣扎坐起,宣於静走到浴室,一抬头看见镜子里那张蓬头垢面,半边肿得像塞了团棉花的脸,好想哭。
怎、怎麽会这样啊……
含泪梳洗完毕後疼痛感不减反增,理智告诉她最好赶快去看医生,但是情感很直接的踢走理智表示:作不到!
因为从小到大,宣於静怕看牙医是出了名的。
在小时候家里住的那个社区,有个别称叫做医生群。顾名思义是,里头住了很多医生,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每每社区聚餐时就很恐怖,就看这桌在讨论五脏六腑,但绝对不是桌上煮的那些,那桌在探讨人脑啊神经什麽的,一边还可以把豆腐乳掺面线吃得唏哩呼噜……就算不提这些邻居们,连宣家夫妻也是医疗相关人员,夸张点说,这社区本质上就是一堆医生护士跟一堆医生护士预备役。
相较之下她这个美术班学生就显得很突兀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样的社区长大,基本上不管看什麽疑难杂症都不用担心,左邻右舍问一问,什麽名医找不到?挂号都可以省起来,敲敲门就能谘询。
但是在所有的大病小痛里,宣於静抵死不能接受的就是:看牙医。
白色的躺椅,一旁摆着的器具发出冰冷的银光,彷佛一踏入就可以听到钻子钻动的声音,让她头皮整个发麻。
遥想当年,牙痛得整个脸肿得跟小包子一样的宣於静,泪眼汪汪的被驾去牙医诊所,最後诊断需要拔牙,虽然上了麻药,过程中其实只有种什麽东西被掰落的闷感,说不上有什麽痛觉,但是意识清醒的宣小朋友看着牙医从口中拿出的钳子上夹了颗大牙,那血淋淋的形象在脑内生了根,加上发炎的缘故,烧了三天後从此视看牙医为畏途。
一直以来她都很小心照顾这口牙的啊,怎麽会这样……
想着又快哭出来的宣於静万般纠结地翻着手上的名片簿,那时候她要搬出来自己住的时候,爸妈和邻居的叔叔伯伯阿姨哥哥姊姊弟弟妹妹们集体送了她一本这个,里头是他们的名片,从南到北,各地各科名医无一遗漏,一整个实用到翻掉,也让宣於静搬出来後养成了个习惯,有什麽病痛,翻名片就对了。
所以现在,她正像个古代皇帝一样,翻着一张张名片准备点妃侍寝……呃,是谘询才对。
『喂?是童爷爷吗,我是小静……』
找到了那本「花名册」里唯一仅有的一张牙医名片,说来奇怪,整个社区什麽医生都有,唯独牙医就只住了这麽一个,还是快退休的。
再加上不知道是波长不合还是作为社区第一栋的宣小朋友从小各种看牙医事件让人印象太深刻,间接影响了牙医进驻的意愿,总之就这麽一张牙科的名片,当然不是找他看诊,而是想问问有没有推荐的。
『哎哟,是小静啊,怎麽这麽久没回来让童爷爷瞧瞧,忒想你了。』话筒那端响起浑厚的笑声,让宣於静疼了老半天的脸也稍微被这份开朗冲淡几分,但是下一股锥心的刺痛旋即而来,疼得她丝丝抽气。
『怎麽了怎麽了?』那头也听到了异样,赶紧关心地问。
『童爷爷,我、我牙痛。』从小就被这些人看顾着长大,宣於静跟他们说起话来总会不自觉地带着点习惯性的撒娇。
『哎哟,那可糟了。』知道宣於静牙医恐惧症的童爷爷当然明白,如果不是痛到忍不住了,小静哪会打这通电话。『可是爷爷现在不看诊罗……』
虽然早就知道,但听到童爷爷说没在看诊後宣於静还是很沮丧,在她的牙医就诊经历中,大半都是童爷爷帮她看的;其实社区附近原本还有别家牙医,就是她第一次牙痛去的那间,只是那次之後再也没跨足过,後来也搬走了。
『啊!有了有了,小静你现在住在四区对不?』
忽然,童爷爷在电话那端大喊了声,宣於静懵懵地应声,乖乖听着电话,最後收了线,留下一张便条纸,抄了行住址跟电话。
『爷爷家的小孙子刚好在你那儿附近开业呀,你就去给他看看吧,别的我不敢说,我家阿瑞童爷爷跟你挂保证的……』
阿瑞……这名字怎麽有点耳熟……
捏着抄好的纸条,宣於静痛苦地又咽了口口水,挣扎再挣扎还是决定——
出门,看牙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