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净的木桌,成双成对的餐具,陶瓷浅盘中蛋黄饱满的荷包蛋和香脆的培根,马克杯里温热的牛奶。
看着坐在他面前跃跃欲试的她,他很清楚她喜欢这样的早晨。
但他现在只想打坏她的好心情。
筷子伸向饱满的蛋黄,立刻被另一双筷子阻挡。她轻皱眉头,改变目标、探向培根,但依旧受到另一双筷子的阻碍。「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当她准备拿起马克杯时,他迅速地拿走马克杯和瓷盘从椅子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要吃。」
「我们分手吧。」
她抬起头,一如往常静静地看着他。
「我说,我、们、分、手、吧。」
他刻意咬字清晰、缓慢地重复。
沉默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走向客厅,从沙发上拿起自己乱扔的提包,打开大门离开。
他端着瓷盘和马克杯到厨房,把所有食物倒进垃圾桶。
他以为自己会畅快地大笑,或是用嘲讽的语气说一切都是她的咎由自取。但他只是将碗盘扔进洗碗槽,走回客厅瘫坐在沙发上,久久无法言语。
他以为她会有更激烈的反应,她却就这样扬长而去。
※※※※
「我怀疑他偷吃。每次吵架冷战,他回到家都有别人的香水味。」
外场的服务生女孩对着他的徒弟抱怨。
「那就分手阿,简单俐落。」徒弟幸灾乐祸地说。
「但是如果只是我搞错了呢?」
「别聊了,义大利面好了,快送餐!烤箱的时间已经到了,你还不快点把东西拿出来!」他不耐烦地低声命令。
「是,阿侑主厨。」两人立即开始动作。
事情刚做完,两人立即上演互相推怂、挤眉弄眼的戏码。败下阵来的徒弟站到他的身旁,佯装认真处理马铃薯的样子,而後刻意地清了清喉咙─
「咳!那个…主厨阿,如果要知道一个人有没有偷吃,有什麽办法?」
「你被劈腿?」他瞥了徒弟一眼,继续做摆盘的妆点。
「你才被……」
「哼?死小子翅膀硬了,想滚出我的厨房了?」
他立刻双手捂住嘴,拼命摇头。
看到徒弟挫败地耸拉着脑袋,他才像是出了点恶气,语调平缓起来。
「看那个人平常的发票就可以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和喜好,如果发票上的消费品项不是那个人的习惯,也不是他情人的习惯,一切就明了了。发票上会有消费的时间和店家名称,那就更不用说了。」
就像她,他了解她的习惯,所以看到每一次他们冷战时一长串的发票,他都很清楚她的背叛。
不是她的,那会是谁的呢?
受不了。光是用想像的,他就忍不住嫉火中烧。
他想忍耐,却又无法忍耐。想爱她、呵护她,却又忍不住恨她、报复她让他心伤。
「嘿─」
不知怎麽的,徒弟在这个时候恍然大悟的表情让他觉得特别碍眼。
「快滚去把马铃薯弄成泥,死小子,嘿个屁!」
「哇,不要拿锅杓揍我!」
「主厨不好了!」外场的女孩气喘吁吁的冲进厨房。
「啧,你才不好了,有话慢慢说,急的跟着火一样。」他翻了个白眼,放开被他揪住的徒弟。
「快到下午茶的尖峰时段了,可是有个女客人一进来就把所有甜点点光了!」
「跟她说吃不完是浪费食物,吃不完的要她付两倍价格不就好了。」
「说了,可是她说她一定吃的完,而且如果她吃不饱的话要赔偿她!怎麽办,这样等一下熟客们来,但是都没有东西的话……」
「我去跟她说。」
啧,歹年冬厚肖人,诸事不顺。
掀开厨房的布帘,他快步走向叠满食物的那个角落。那个女人背对着他的方向,一个人默默占据叠满食物、由两张四人桌合并而成的位置,并异常快速地席卷一盘又一盘的餐点。
「小姐,不好意……」他的公关笑容在看到她脸的那瞬间僵化。
她抬起头,和往常一样仰视着他,眼眶却反常地泛着浅浅的粉,眼神和平常的无辜不同,难以言喻的倔强。
「你要怎麽赔偿我?」她将叉子丢在空盘内,站起身质问他。
提拉米苏、奶酪、义大利面。
桌上被吃光的,都是他的拿手料理,但她从来没要求他煮或点给她吃。而他只从在和她冷战时的发票里,看到她和这些料理有所联系。
「真是……」像是明白了什麽,他的神情复杂,哭笑不得。
气自己的多疑,笑她其实不像表面的冷静。
受不了。
好喜欢、好喜欢这家伙。
「对不起,我把自己赔给你好不好?」他将她拥入怀里,软声讨好。
「你要分手,跟哪个野女人走?」她学着他的语气恶狠狠地说。
「只跟你走好吗?帮你烧水煮饭、勤俭持家。」
「突然自己生气?」她拧了下他腰上的肉。
「嘶……对不起,以後我会直接和你说。」
看他痛的倒抽一口气,却只继续道歉求饶,她满意地揽住他的腰,浅浅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