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入夏的森林,绿意盎然;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撒在地上,零星的样子添了些趣味。
「林喻──!」一声震耳的怒吼声响彻山林,划破了这份平静。坐落於山上一个小部落中,一名白色短发的壮硕男子正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向一处屋檐上满是骨饰的房屋;推开门、踏入屋内,随之而来的乒乓声更是吓人。
「唉……今年这种情况好像不下百次了。」一旁的男村民扛着木头,对他身旁的女村民无奈语道。
「噗哈──话是这麽说,不过这要是一天没听到,我还觉得有些无聊咧!」她顺手抱起一个水坛,豪迈地笑道。
「也是呐。」他点了点头,「我猜不出个十来秒,族长大概就会出来了吧──拎着他儿子的耳朵。」
「你还真是无聊!不过咱们这族长,还是用情至深,这麽多年来还未再娶一个强壮的──」
话还尚未说完,剧烈的撞击声夹带着哀嚎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两人只好相识一笑、擦身而去。
「等、等等!爸,不要这样揪着我的耳朵,疼、疼啊──!」被那壮年男子拖拉出来的即是方才她口中之人──林喻。只见他一头银白色短发,现下有些狼狈地蒙上一尘灰、头上白绒兽耳之一被他爸拧的有些发红、黑色的眼眸中泛着泪水。
「你还知道疼?不想出门随着族人出门打猎就算了,躲过课堂的你到底想不想过那成年礼?」扭着他的儿子降低了些音量,增加了话中的威压。
「但、但──我一个十七、八岁的居然还要跟着还尚未化形的幼崽一起上课,也太丢脸了吧!」他微微低头,不满道。
「还有脸说!」一瞬间的怒声贯耳,让他有些耳鸣,「明明头上那两扇耳朵能够隐去,你偏偏没有这等能力!实在愧对我们狼族!」语毕,还不忘拧了拧他的耳朵。
「哇啊──我爸要杀子啦──!」一喊完,他爸脸上更是宛如抹上一层炭粉般绝黑。
「你、敢、再、喊、一、次、试、试、看!」他几乎咬牙切齿般低语说出,脸上莫名地挂起微笑,惹得他寒毛竖起。
「我、我这就去学院、这就去!」还不等到他爸回过神来,他已经从他爸手中逃之夭夭,只留下了一声怒喝和早已不见人影的他。
「怎样?被林琰族长骂个臭头了?」旁边的棕色短发、黑眸男子调侃道,脸上的笑容未减、上前与林喻勾肩搭背,空闲的一手甚至不介意刺在手上的短发、玩起了他顶上的小竖耳。
「於凉,够了你!我窝在家里好好的,被我爸这麽一轰就算了,还要来这边被你嘲笑!小心我拿法术轰你!」他的兽耳明显向前引了些,抿着嘴、脸上尽是不太愉悦的神色。
「哈哈──每天不损你一次,我可是会坐立难安。不过──」他放开手中的兽耳,转折语道:「成年礼一过,你有想过要去哪里历练?」
「如果可以在家是最好的,不用外出打交道,也不会遇到什麽棘手、危险的事情。」林喻的兽耳回到原本的位置,果断道。
「哈哈──!这是不可能的,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於凉先是捧腹大笑,而後带着鄙视的口吻,语道:「连个兽耳都没办法隐去,转成人耳的小鬼头,还是别去挑战什麽成年礼了,直接滚回你爸的羽翼之下吧。」
「给我去死──!反正我就是要证明我的实力,不想让我家那尊每天吼我,吼得我都快耳聋了!」他愤愤地举起发出蓝光的左手,下一刻却又放下手、向前快步离去,脸上尽是无法宣泄的闷气。
「喂──!你不是要去学院?那边可不是学院的方向!」於凉一面喊着,一面看着他渐渐往森林走去的背影、暗自责怪自己并叹了口气後,提起速度、赶紧追了上去。
浑然不知自己往森林的深处走去的林喻,脑袋中仍然是於凉那欠扁的嘴脸。
「该死!我怎麽会交到这种损友……」一面碎念着,还不忘加快脚步。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也不要讲出来啊……
等到他回过神来、看见地上黑壤时,才惊觉现在的处境。不只是离部落越来越远,连回去的道路都被自己弯来拐去的走法弄得十分混乱。
「天啊……我要怎麽走回部落?」一瞬间,他顿时有些後悔他一直窝在家里的习惯。这个後林算是他们部落的狩猎场所,但由於内层的猎物──或者说魔物──的等级太高,他所踏的地盘算是部落还没真正踏足的地方。
忽然之间,一个地动、伴随着强风而来。风带着热、中还夹带着尖锐物,前方被刮过的地方,草木无一不是瞬间乾枯、砍倒。风势之大,带头的微风已经刮得他有些疼痛,激起他潜意识中做出伸直手的反射动作。
「水墙‧凝!」随着一个咒式的名称结束後,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面前迅速集结成墙,外层还结上了一圈厚冰,其厚大概於他身旁那参天大树般、数十人都无法环抱。深知这就是这法术的极限,不能再叠加魔力上去,他便收回一只手,从裤口中拿出了一颗盈蓝的小珠子,扔入液态的水墙中。
「可别给我出乱子啊──」他一面祈祷着,看着珠子不再发出蓝光,周围的水开始搅和。珠子随着水而上下移动的同时,强风已迫在眉睫。随强烈的重物倒塌声後,预想而来的碎裂声和灼热感并无发生。
当他觉得疑惑、待转身一看时,脚上传来了一阵冰凉。原本以为是後方水墙所透过来的温度,却没想到,自己却无法转过身去。有些恼怒的他低下头来,只见一片冰滑透亮的冰层、和被冰包裹住的双脚。
「这是什麽鬼!」他运起体内的魔力,想要形成一个冰刺、将脚踝附近的冰凿开。
在他形成的最後那一刹那,几乎只能说是失控──原本应该能够趁他所意的魔法,一下子将他还尚未收手的右手给冰封起来;与之同时,形成的冰刺不受控制,一个宛若反抗的突刺,穿过他腰侧的衣摆、刺入了一旁的古树。
「到底是想怎样啊──!」一个怒气上来,想要变回狼形态、利用狼身脱困的他,被一个诡谲的力量限制住,顶上了狼耳随着他的情绪而向前,不能完全变回真身的他,只有虎牙依稀能看得出来些许不同。
「解开封印的人,是汝──?」低沉邪魅的声音遁入他的脑海中。一瞬间,感到十分危险,有种不能躲避的威压直逼而下。冷汗顺着他的背脊滑下,一丝寒意沁入心中。
「呵……兽族──吗?罢了,」那道声音顿了顿,「时间不够,吾之意识即将遁入混沌。力量尚未恢复前,吾的本体只好交付於汝。」
处在极度压力的空间下,他发觉他自己无法说出只字,因为实力的差距而造成的恐惧和不愿意浮在脸上,引得那声音的主人轻笑。
「害怕──?」字行间净是藐视的口吻,「呵,区区个兽族……受到吾之威压还尚未晕厥,也算一分本事。放宽心吧,自此过後,汝将不会带着这份恐惧。」
随着那传入脑海的声音消去,耳边传来的是鞋踏於冰棱上的清脆声,好奇抬头的念头马上被更强势的力量拈去。
「汝只须记得为何来此便可。」随着那低沉声在耳边回荡着、对方的鼻息撒在肩窝上,脑袋渐渐如糨糊一般胡乱不已。方才到至今所发生的事情,渐渐地从脑海中剥离。
「吾,名为『赤寒』。」
──那是他失去最後的意识前所听到的最後一句话,也将会是接下来的旅途中,抹灭不去的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