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那个反向座》、《所以说,那个第十分》
再一点後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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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那个一瞬间》
他是个性格很差劲的男人。
在资讯部门工作,今年迈入第四年。以能力证明自己并非只懂理论的优等生,他深得长官信任、同事依赖、及一票女职员的仰慕。最後一项似乎和能力没什麽关联,但总之位置坐得稳、人长得帅、前途看好,完全是旁人眼中的赢家。
但他们不明白的,是他的性格真的很差劲。这玩意有证照可考的话,那大约是完全不准备也能直上甲级的程度。
我造口业他人担。这是他的名言,没为什麽,只因为他并不想造口业,是那些烂人烂事逼得他不得不造口业。
私底下的他就是如此自我中心又性格差劲的男人。
但他掩饰得非常好,游刃有余的笑容,任谁也不会怀疑他优质青年的身分。凭着那得体又优雅的假象,他从不缺男人缘女人缘──以及因为前景看好做人也太好,导致被交付给他挑战自我或各种撒娇请托的,工作缘。
「妈的。」
月底结帐日的倒数两天,他黑着一张脸走进办公室。
昨晚他加班至凌晨,才回到家倒上床,又被急call回公司处理突发的系统障碍。他借了车钥匙急奔公司,也做好弄到天亮的准备,结果却是个新人小记帐员不熟操作,误认系统坏了。
他妈什麽鸟新进人员,录取标准是什麽,智商五十以下吗。他微笑着说没事就好,却巴不得掐死那个一脸抱歉的小女生。
这个月底太令人火大,再持续下去,自己大概会理智断线露出真面目吧。下午四点半,他伸展僵硬的肩颈,用力坐进办公椅,一面思考。撑过两天、或偶尔任性地准时下班?
他没花多久便下了决定。再不好好睡上一觉,他恐怕真的会直接掐死那个记帐员,毁了自己的优质形象。深吸口气,他在五点半前将工作告个段落,拿便签写遇上状况时的基本检测及应对,贴上电脑萤幕,收拾公事包准备打卡下班。
「哇,这麽早走?」隔壁桌的同事探头揶揄他,「该不会今天有约会吧。」
他挑眉,「这麽会猜,怎麽不猜今天系统会冒出什麽虫。」
「拜托饶了我吧,再出虫又要睡公司了。」
「叫他们有问题看那张纸。」他笑着转过身,摆摆手,「我回家和棉被枕头约会,先走了。」
「知道了,不需要连下班都这麽潇洒,再说我是男的你给谁看啊。」对方看着那背影,忍不住翻了白眼,「宋大帅慢走不送。」
有句话说,偶像也需要上厕所,同理可证,优质好青年也需要睡觉。
迅速拦了公车,挑最後排的双人座,宋培谦陷进不怎麽舒适的座椅,侧过脸打量玻璃上模糊的影子。
这条路线上有几个商业百货区,尖峰时段人潮不少。平常他多半选择站着,省去让位麻烦,又兼顾形象。但今天怕是会睡着,与其背负出洋相的风险,不如挑个最不起争议的座位,好睡也不伤路人的眼。
深灰西装搭直纹衬衫,称得上有型,发型被风摧残得有点走样,但还在可忍受的范围。很好。他想,看来就是个有为青年上班族,一面靠上玻璃调整睡姿,避免自己睡成仰头开嘴的狼狈样。
车堵在车阵中,开得缓慢平稳,原本只打算假寐的他不知不觉睡得很沉。
突然到有只手拍上他的肩。
睡过站了?宋培谦蹙眉,眯着眼确认窗外的状况。街景流动着,离他平时下车的站还有段距离。
妈的。心里瞬间烧起一把燎原火,他睡意全消,抬起头,想好好认识打扰他睡觉的家伙,到底是哪个白──
白皙纯真好青年。
「嗯?」迅速反应过来,他蹙起眉,故作平淡地问,「有什麽事吗?」
「呃、不好意思,请问能和你借零钱吗?学弟闹我把我皮夹拿走了,我现在没钱也没悠游卡可以刷......」
圆领衫牛仔裤,搭上经典不退流行的黄靴。眼前略显尴尬的青年,看来就是普通大学生。更精确点来说,是正中他好球带的、清秀又不太C的男性大学生。目测二十左右,凭着自己准确率高达八成的雷达,应该是个理工男子,品味不差,似乎很单纯。
最重要的是脸很可爱。要是在酒吧遇上,说什麽也要拐这家伙出场的那种可爱。
虽然号称双性恋,自己果然还是对生理男比较有性趣。他想着,乾脆地掏出皮夹,翻出硬币递给对方。
「谢、谢谢。」
青年收下硬币,一脸──该怎麽形容那表情,受宠若惊?──总之是很赏心悦目的画面。龙心大悦的他勾起笑,「不会。」
「可以留电话给我、呃我不是要搭讪,只是之後还钱才联络得到你。」
「车钱不是什麽大数目,不必了。」古人有言,工欲善其事,必欲擒故纵。
「不行,有借有还是我的原则。」
果然上钩了。
将嘴角的弧度上调零点五度,他改用在搭讪时几乎百发百中的微笑面对青年,说:「那好吧,上面这支号码是私人的,直接打就行了。」递上名片後,他瞥了眼窗外的景色问:「你要在哪站下车?」
「在啊啊啊啊啊!不好意思司机先生我要下车!真的很谢谢你我再打给你拜托不要拒接!」
看着青年跳下座位,往门口狂奔而去的背影,宋培谦好心情地收起公事包,突然觉得损友同事今天该去买张乐透。
因为他还真的约了场不错的艳遇。
放假的上午十点五十七分,怀里的人总算醒来。
「早。」
「一大早笑什麽。」
就爱看对方迷迷糊糊回话的模样,宋培谦忍不住逗他,「不早了。然後笑你可爱。」
「刚起床很丑好不好......」
「我说可爱就可爱。」凑近那人耳边,他低声笑着投下震撼弹,「什麽都没穿更是一百分的可爱。」
果不其然,林睿廷瞬间清醒,卷过被子把自己包得密实黏在墙边,只露出发红的耳朵和後颈给他欣赏。宋培谦噙着笑,连哄带骗的,好不容易才把青年拉出来搂着,与自己共享一床棉被。
他们交往了。
就在那场各怀鬼胎,不,这麽说有些太难听,应该说各怀好感的公车之缘後,看出林睿廷迷上自己的宋姓工程师,假不让他欠人情之名,行欲擒故纵之实,成功把小学弟泡到手。
几顿午餐晚餐,他发现林睿廷一点也不傻。仔细回想四年大学、三年多职场生活,他竟然说不出比这家伙更聪明的人。
偶尔,他们会来场在旁人眼里很没情调的约会。两个人带着笔记型电脑,泡在咖啡厅解程式问题。截至目前为止,本科系的宋姓大学长取得两胜七败。看着林睿廷发光的眼神,再看那几乎不出错的程式,自诩优质好青年的宋培谦第一次感受到,何谓危机意识。
大三的双主修生这麽厉害,等林睿廷出社会,他们该怎麽混啊。昨晚第七次吃败仗的宋姓学长有些哀怨、又有些骄傲。
他承认,怀里的家伙是连拿过好几次书卷的自己都得认输的小天才。
除了国文,还有谈恋爱。哦,还有使坏。
宋培谦并不打算告诉林睿廷,或许先陷进感情的其实是自己。
有时候,他会故意对青年若即若离。人很贪心。一旦想要的成为现实,就会要得更多,永远都在追求得不到的事物。所以他决定当个性格差劲的情人,不给对方百分之一百的安全感。
他喜欢林睿廷追着自己的视线。喜欢看他紧张,担心自己是不是还为他着迷。喜欢他逞强着独立,只因为害怕自己厌烦了他的依赖──天晓得他一点也看不腻这家伙耍赖时的表情。
林睿廷就像童话故事里,那些傻楞楞的、总会遇上饿狼的羊。一旦喜欢上了,即使知道自己可能受伤,仍然愿意试着去爱那一场又一场。他就喜欢那样的他,却也心疼那样的他。
说教一百次,也不能改变对方的天真。而自己也不希望他改变,不想他失去那份喜欢上一个人便愿意付出所有的傻。
所以他想,保护这样的羊最好的方法──
那就只有待在羊的身旁,做一匹随时能保护牠的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