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宥宁关了灯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没有吹乾，只拿了一条半旧不新的大浴巾随意擦着。
她读大学时住学校宿舍，後来又到法国留学两年，再回来进入职场时便直接在公司附近租了套房，因此虽说这才是她的家，但她总觉得自己只像个借住的旅客，大约两个月才回家一趟，每次停留都只有短短一两天，就连过年也不会超过五天。
她在这个家残存的痕迹越来越淡，留在房间里的东西也很少，连套像样的睡衣也没有。好在她的身材一直都维持得差不多，反正是在自己家，洗完澡後便随便套件高中班服和学校运动裤权当是睡衣。
程宥宁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抱着她的笔记型电脑「扑通」一声跳到床上。她将浴巾挂在脖子上，伸手拿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黑框眼镜戴上，接着盘起腿打开电脑开始确认有没有新的电子邮件。
她将信箱浏览过一遍後，又打开网路页面，在搜寻栏上输入「舒扬」这个名字。
虽然说公归公、私归私，在工作方面她应该无时无刻都保持着专业，但她还是私心希望和S.N.Y点子银行执行长「舒扬」的专访能谈成。
如果最後的专题人物是夏沐礼……唉，光想到就让人觉得别扭！
「姊～我可以进来吗？」搜寻引擎才刚跑出「舒扬」的资料，便听门板上传来两声清脆的敲响，接着她妹程宥心的声音便有些怯怯地响起。
「进来。」
程宥心打开门走进房间时，程宥宁的眼睛还盯着萤幕，她头也没抬便淡淡地说道：「真亏你忍得到现在。」
「我怕你生气不想理我嘛……」程宥心谄媚地挤出了个笑容，小碎步踱到床边伸出双掌。「反正你礼物都准备了，不给我也是浪费啊对不对？」
「哟，你有了iPhone还怕我生气啊？」程宥宁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起身下床到书桌上随意摆放着的卡其色流苏水桶包里翻出了个宝蓝色的精美提袋，轻哼了一声塞到程宥心手里。「亏我这次这麽用心准备你的生日礼物，真是好心没好报！」
「我最爱你了！」程宥心一拿到礼物，原先脸上的战战兢兢立刻消失无踪。她本来对程宥心准备的礼物不抱太大期望，只想说不拿白不拿，但光看这个包装就觉得这次的礼物和以往不是同一个级别的。
果然，当她打开盒子、看见里头躺着的那条天鹅造型粉晶项链时，两眼立刻放出兴奋的光芒。「哇塞！也太美了吧！姊你今年终於开窍会挑礼物了！」
「那是因为有高人指点。这条项链花了你老姊不少心血，你给我抱着感恩的心戴它！」程宥宁伸了个懒腰，又走回床边坐下。「生日快乐啦！长了一岁人也要成熟些知道吗？大学都要毕业了，你也该认真想想以後要做什麽了吧！」
程宥心抱着礼物，有些委屈地噘着嘴在程宥宁身旁坐下。「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以後要做什麽啊！」
程宥宁长手捞回躺在床中央的笔记型电脑，本来又要继续查资料，听到她的话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颇感欣慰地望着她：「哦？说来听听。」
「我要努力钓到高富帅当豪门少奶奶啊！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她说得理直气壮。
程宥宁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很认真欸！」程宥心啧了啧嘴。「有人立志当总统，有人立志当医生，我为什麽就不能立志当贵妇？」
程宥宁忽然觉得浑身血液逆流冲上脑袋，她心里很清楚她妹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但她一时之间脑袋却想不出可以反驳她的话。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飙高的血压後，才放下手中的笔电看着程宥心语重心长地说：「你当然可以当贵妇，但贵妇的头衔是你自己创造的，而不是仰赖男人来定义你的价值。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们公司为什麽要叫作『玻璃鞋』吗？就是希望每个女人都可以拥有灰姑娘那双能实现愿望的玻璃鞋。但是我们跟灰姑娘不同的是，我们的玻璃鞋不用神仙教母赠送，也不需要被王子捡到才有价值，我们的玻璃鞋是我们自己创造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程宥心的气势虽然消减了些，但脸上还是写满了不服气。「有男人可以依靠不是很好吗？女人干嘛活得那麽累？」
「为什麽女人就得依靠男人？连身为女人的你都看不起自己了，又凭什麽让男人、让这个社会看得起你？」程宥宁顿了顿，知道她听不进去，又换了个说法。「好吧，我们就拿豪门少奶奶来说吧！就算你真的嫁入豪门，你没有强而有力的家庭背景，又没有能养活自己的技能，等哪天你老公不爱你了、抛弃你了，你要怎麽办？」
「唉，这个还不简单！」程宥心信心满满地挑了挑眉。「只要先把儿子生出来，管他爱不爱我、在外面有没有女人，有了儿子就有继承权，就算他要离婚也得给我一笔庞大的赡养费啊哈哈！」
「……」
程宥宁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了，比起纠正妹妹的价值观，她更想谴责的是无形间灌输她们这些年轻女生这类不切实际思想的电视剧和言情小说。「妈每天看的那些狗血韩剧……你还是少看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