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再次遣了韶烟带我回东宫。我感叹了下那令牌的功用,同时也知道北辰沐曦之前是没有这东西的,难怪……这就是地位带来的权力吗?我暗自抹了把脸
「淑妃娘娘是菀萝院的老师吗?」我问。
「回殿下,是的。娘娘文才,不敢说洛歌第一,後宫中却也是数一数二的,是以陛下令娘娘承菀萝院掌教之名。殿下空闲时也可来絮荷宫和娘娘作伴,娘娘会很高兴的。」韶烟温和地回道,看来并不惧我恶名。
「……你不怕吗?」我说的自然是那孽凤。
韶烟愣了一下才会意过来,默了半晌才道:「殿下勿信小人之言。恕奴婢僭越,且不论卜筮之说是否笃定,然而身形端正才无所畏惧。真金不怕火炼,这等唯恐天下不乱之说,殿下还是少听为好。」
我顿时无可辩驳。确实,真金不怕火炼,我也没干啥坏事,那麽在意别人做甚?孽凤之说,本就真疑难辨。
「方才你说淑妃文才惊人,看你就知道果然不假。」连一个宫人都如此澈明事理,还辩才无碍呢。
「殿下过奖。奴婢是科举不第又无处可去,幸得娘娘收留垂青。本心有怨怼,跟着娘娘去了几回菀萝院听课後方知以往眼界气量之狭。蒙主子不弃方有今日这个地位。」她垂眸浅笑。韶烟今年看起来大概二十多岁,这个年纪可以成为淑妃的心腹,也该是不简单。
「这回殿下在菀萝院受到惊吓,娘娘定会好好敲打敲打那群丫头,不过……」她话说一半就露出面有难色的样子。
「啊,其实是我误入了,不会再有下回。」
东宫的孩子似乎都是独立在他人之外学习,是要他们从小就习惯孤独吗?看来北辰氏对储君的教育确实是用心良苦。
韶烟露出有点尴尬的神色,大约在想我这个殿下手里拿着令牌哪里不能去?确实,就是三皇姐找茬。真是个非常讨厌我的小鬼。
她送我到东宫门口,又担心地打量的我一下:「殿下当真无事?」
「没事没事。」我摇摇头。北辰沐灵打的是痛,但脸被我护住了没有伤,其他地方顶多红一会儿大约也就没事了,她的力气还不大。就是摔到地上那时屁股有点发麻,现在好很多了,顶多吧,洗澡的时候发现哪里擦破块皮。
「那麽还请殿下多多保重。奴婢告退。」她福身行礼,便离开了。
是我的错觉?淑妃似乎不太喜欢终文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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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觐见北辰皓,一开始有点紧张。现在只觉得很无聊,大概三分钟了吧,上面还在念圣旨。
我独自一人单膝跪在下首,位置大概比百官高一点。龙座和宫殿的地板有点高度差,五阶的地方有个类似间隔的平地,我就跪在那里。
说真的,我上前接旨,连北辰皓的正眼都没看过。只知道他身上的龙袍是黑色的,好像蛮华丽的样子,这个角度可以瞥见他的靴子。礼官正在宣读圣旨,男的,不是太监。好像有几个人是专门来做这种事的,大概训练过,声音宏亮,字正腔圆,活像朗读比赛。总之内容是什麽我不太在意啦,因为,咳,早就知道了。
无非就是三天後出使柔然,巡守北疆,用绕口的文言文包装然後宣布。还有就是跟那个五王子商戎有关的事。
「啥?那五王子到柊宁来学习内务行政还有兵法?」又是练武的间隙,得到了新的消息。
「嗯。阳儿也会做为交换而到草原上生活三年,作为两国友好的宾客。」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我居然不觉得奇怪。
……嗯?我是不是听到什麽了?
「……你说二哥,要干啥?」
「去柔然啊。还是他自请的。」
我记得首次看见他时他满脸蜡黄一脸水土不服的样子,难道就是去草原上弄的?北辰沐阳到底……还有自请是为了什麽啊……我好久没见他了,话说他这麽做是怎样?这个美其名曰结盟之宾,讲白一点就是交换人质啊?
话说这到底是什麽事……我垂着头想。身上这同样是黑色的朝服穿法颇麻烦,算了下大概有三层──这麽热的鬼天气穿成这样真是要杀人了──其实也不像寻常女子的衣饰,裙摆到小腿中,露出来的就是裤子或靴子的部分,看起来挺帅气的,是偏向武官的打扮。
大概是以此期望类我这等太女可以当机立断,少优柔犹豫吧。这里也有什麽阴阳五行,黑色好像是水德?算了,反正大夏天穿着黑衣,就是热爆。虽然勤业殿各处会放冰块降温,但一走出宫门那根本就是地狱天堂好吧?
「……望汝此去扬我柊宁国威,表友好之意,钦此──接旨──」他终於念完了。这个家伙一定每天都有吃枇杷润喉膏保养喉咙,真是可怕的音量,还很持久。
我双手上抬高举过头顶,接下放到我手中的圣旨,然後我站起身,左手拿着锦缎为底的谕令,右手抚胸,再次微微躬身行礼:「儿臣必不辱父皇之命。」讲太大声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可笑,所以我只求声音不抖,北辰皓可以听得到就好。而且这宫殿有回音,除非朝臣耳朵聋了,不然应该不会有人听不到。
行完礼後我站直。拜此动作所幸,我终於有机会可以看到他平常上朝是什麽模样。虽然只能完整地扫一眼。
黑底银纹的绸缎龙袍云纹与腾龙相逢,那沉重的颜色无可避免地让人感到压迫,剪裁颇为俐落,唯一累赘的地方就是袖子非常宽。话说龙袍剪裁俐落要干啥?方便打架吗?他长发束起为马尾,用金冠固定。
柊宁的皇帝不戴通天冠,而用银制的额冠,穿过两侧鬓发固定在脑後,跟金冠相连,貌似是一对。说真的颇偏西方。上面的珠琏宝坠以一颗圆润透明的晶石为主体贴服在额头上,阳光一折便是七彩光华万物失色。是金刚钻不成?
我合理怀疑大约是嫌通天冠太重。这一头一身都华贵得很,精简却大气。
「朕信你不会令朕失望。」他声音极沉,如每天早朝时响彻整个皇宫的晨钟。
北辰皓唇角是微勾的,但你不会认为他在笑。因为他整张脸包括眼神,真是半点笑意也没有,让这个表情成了微微睥睨,从容自信的帝王临朝标准表情。
不过我觉得一个帝王非常灿烂地对一个臣子笑,不是他脑袋有问题,就是他喜欢那个臣子。如果两个都不是,那就有人要倒大楣了。
※※
我回东宫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真是热死。我看着铜镜里已经及腰的马尾,越看越烦,抄起一边一把小刀,抓了个肩膀的长度,刀一过直接削了,大把头发落在地上。
一边传来兰英惊讶地「呀」了声,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了过来,「殿下怎麽自己剪了头发,可以唤奴婢来替您修修啊。」她看着满地头发发愁。
「啊,抱歉。这样就可以了。你,你使人进来扫扫就好。」我摸了摸头发,这样打理起来也比较方便。兰英点了点头,招人进来清扫。
这次去北疆兰英也随行,贴身侍女嘛。我往外头走,不打扰兰英和其他人打扫。
宫墨歆正巧走过来,我啊了声,下意识抓了抓头,然後要让路给他走。他好笑地看着我:「哪有殿下让路给我走的理?」不然你要跟我大眼瞪小眼吗?
「喔,随便……然後你有没有想带谁去啊,跟我讲一声我好安排……」
他顿了一下,摇摇头:「没有。都你安排吧。」那就是北辰皓安排。我真是游手好闲。
我哦了声。然後就不知道要说什麽了。之前北辰皓问起我跟他的相处状况,我支支吾吾说没怎样连朋友都算不上,他用关爱的眼神看着我,表示进展太慢。
这个小鬼才十三岁……我扶额了之後他的眼神更像在看神经病。想什麽呢,都相处多久了连朋友都不是?有什麽芥蒂赶紧解开,同住一个屋檐下总有相碰的时候,何况你们是夫妻将来免不了要同,床,共,枕……
真是说到重点。我蛋疼地想着,当然如果我有的话。
做为一个诚实的小鬼,我其实跟北辰皓讨论过宫墨歆去留的问题。他很惊讶我居然有想放他离开的念头──不关着他就只有这样,我能如何?──他想了下说才一年,再多个几年掰个理由让他「病逝」再放人会比较好,毕竟左相查起来也不太好……只好再委屈他几年。
顺其自然好了。目前真是没有别的方法。
「又胡思乱想些什麽?」他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从思绪中起身,有点愣愣地盯着他。
「啊……没有啊。」宫墨歆挑眉。我傻啊,这麽明显他当然不信啊。
「你为什麽要常常问我在想什麽啊?」不少次了吧,我都记不清了。
「我好学。」他眼皮也不抬就说出这句话。我突然觉得胃有点痛。
「……学什麽?」
「你在想什麽?你想做什麽?」他走近几步,我下意识退後,宫墨歆的笑容有点诡异:「我想知道,所以问。殿下不许吗?」又拿身分差戳我!
「我,好像也没几次回答你……」好像就只有上次在湖心亭抽了。
「是啊。殿下不愿回答,那墨歆往後不问了。」他偏头,「殿下对此去北疆,有何打算?」你还是问了啊……
「打算?见机行事吧。」以静制动……这话不知道为什麽我讲不出口。
「喔?那殿下对那位五王子作何感想?」他说的事商戎吧。
「我连见都还没见到他啊……」
「你没事先查过吗?」他皱眉。
「没,没有啊。」我一头雾水,有必要这样吗?
宫墨歆默然无语地望着我。这是怎麽了?我觉得自己背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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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努力地再给男主加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