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终於把应该交代的事情全说完之後，她一脸凝重，一手搂着我的肩，另一手紧紧圈住腰际不放。我想这是她对我的占有欲。
「所以你明确地拒绝了。」
「嗯，因为我终於确认了自己的心意，我跟你在一起。」我扯着领口，露出挂在脖子上的紫水晶。「我收了你的定情物呀！又亲口答应了你的追求……所以，我想是时候了，是该跟陶懿安说白，让他好早一点去追求真正属於他的女生。」
她笑开，似是喜悦又怜爱的亲吻我的头发，「你处理得很对……我感谢你的坦白，你的当机立断也让我赞赏，晓甯；你这样子，只会让我越来越喜欢你。」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那也好！这样你在规画下一段行程的时候就不会再把我当成『别人』了吧？」她知道我在揶揄她前往斯里兰卡时所说过的话，弯了弯唇。
「你不再是『别人』了，你是我的女朋友。」
「思绮……其实我很怕。」我撇着唇，窝进她怀里，左耳贴靠着她的心口；非要这样聆听着她的心跳声，让她身上的香味包围着我才能确实感受到她的存在。「你来去自如，就像风一样的洒脱……或许你会因为我而停留，可我知道你始终还在规画着下一段旅程，旅行已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你是风，而我抓不住风。」
「如果你想，我可以……」
我摇摇头，「矛盾的是！我也不要你为了我而中断你的脚步。」叹了一声，我转而亲吻她的心口，「你尽管去，继续追求你的旅行，开阔你的视野……已经与你经历过这段旅程的我，已经不再完全依赖着你；我会找到自己生存的意义，你等着看！我会活得比以往更加精采……成为配得上你的那个人。」
她的眼眶微湿，表情瞬间显得有些复杂，可我明白她是高兴的，当我微笑，她也笑了；我们紧紧拥抱，以唇舌倾诉对彼此的爱意。
「我只是想说……」她让我躺在她身上，她每说一句，都让贴靠着她的我听见属於她的声调震动，那是她的脉动。「我愿意花更多时间陪在你身边；我还是会旅行，可是在我不旅行的时候，我只想待在你身边好好陪你。」
「这样就够了。」我眨眼，滴下喜悦的眼泪，「够了……」
再一次，她吻住我，交换彼此的呼吸。
＊
彻底休息过之後，隔天的我没再多作逗留……即便我们都很想花更多时间相处，可是现在即将过年……是与家人团聚的时候，我答应爸妈结束旅程就赶快回家，单就这一点来说，我毫无任性的权利。
「你也回家吧。」当她陪着我等车时，我忍不住再次劝她。「陶懿安很想念你这个姊姊，我感觉得出来。」
「昨天晚上听你说过之後，我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清楚许多。」她率性的插着口袋，牵了牵唇角。「但是现在可尴尬了，你跟我在一起，而如果懿安知道是我这个姊姊把他想追求的对象给抢走，你觉得他会怎麽想？」
呃……我承认自己真的没想过这件事！「一定、一定要让他知道吗？」我不是因为跟她在一起而感到羞耻，而是这真的很尴尬！我都不敢想像我们三个人同时在一个场合，而我必须承认我跟她已成情侣的事实。
这对陶懿安而言，肯定又是一记沉重打击。
「你觉得以我的个性，我会想要隐瞒吗？」
「你呀……不要刺激你弟行吗？行动不便的他已经很自卑了，亏我还花了很多心思鼓励他。」
「如果他不曾追求你，又或者我们没有在一起那就算了，可是这一切都发生过；以我对懿安的了解，他肯定不会轻易罢休的。」
是吗？或许吧……尽管我只是拒绝他的追求，没有真的把话说白。
「晓甯，我会回家的，你放心。」她露出自信又灿亮的笑，我却觉得头皮发麻！
「然後把我跟你的事讲出来？」
「当初会离家，有另外一部份的原因是因为这个。」性向吗？她笑得有点自嘲。「好啦！回家什麽的可以再谈，还有两三天才除夕，而我也未必要挑那个时间回去……你的车来了。」
讲得好像我成了她们姊弟失和的导火线……哎！可是我再怎麽样也只能选择其中之一，到底要我怎麽办嘛。
大概是看穿了我的苦恼，她又说：「别想太多，这不是你的错；要说错，就怪我们同时喜欢上了你、遇见了你吧？」
我背着背包上车，而她像先前那样停留在月台处对我招手。车子开走了，我望着窗外的阳光，总觉得此行得到了爱情跟人生目标，本该是可喜可贺的，但因为牵扯到陶懿安，再加上思绮就一副要给她弟弟好看的态度，多少让我感到担心……
可是这是她们姊弟之间的事；思绮说的也没错，再怎麽样我都只能选择她们其中一人，根本没有皆大欢喜的选项。
不过，既然做出抉择了，再怎麽思考都是庸人自扰，我只能想着如何守护自己的小小幸福。
爬了一趟玉山回来的我，得到家人的热情接待；是爸爸听到「塔塔加」就准确反应出我人在山上，妈看我的眼神活像是女儿做了什麽了不起的大事，我很不好意思的说其实都是思绮鼓励、陪伴着我，光凭我一个人绝对做不到。
晓培跟晓文则是问我很多去爬山所发生的事情，我就像说故事一样的讲给她们听。
「姊，你这趟神奇旅程真的没再发生什麽让人惊艳的事吗？」晓培故意用很讶异的语调问：「我总觉得你整个人跟出发前差很多，好像从里到外都脱胎换骨了，不仅说话变得更有自信，就连气质也不一样了！」
「还神奇旅程咧！你为什麽不说是奇幻漂流什麽的……」我开玩笑说到一半突然收口，想起了在山巅上看见的日出与云海，以及登顶前的种种考验，当然少不了陪伴在我身边的女友，她的关怀与爱。
换上了感性的口吻，我笑着说：「嗯……其实是真的经历了很多事，想了很多事；你这麽说也没错啦。」
「如果不是确定跟你去旅行的人是你的美女邻居，我真的会误以为你在爬山的过程中遇见了Mr.Right的说！」晓培口没遮拦的拍了我一下，我却因她那不经意的「Mr.Right」而心跳漏了一拍……
「姊？你干嘛突然脸红？」
「唔！没事，没事啦！」即使晓培从没说过她恐同还是怎样的，但我跟思绮的事情，还是暂时保密比较好；至少在确定晓培能够接受之前都先避而不谈。
回到家打扫房间，陪妈做年菜，时间一下子就用掉了；除夕夜跟新年很快来到，亲戚也纷纷上门拜年，家里突然变得热闹起来；而就算跟思绮已经正式交往，我也不像以前交男朋友那样成天打电话或传讯息，我们只在我回家当天通个电话报平安，接着就是固定看她的粉丝页，看着分享给大家的景色当作是与她之间的联系。
这种日子，终究会来到吧？单方面看着她旅行的脚步的日子……
既然知道迟早都会遇到，那麽从现在就开始习惯也无不可！这几天下来，每当回忆起旅行的那三天，我都觉得自己充满活力；身体的疲累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感动。
打开电子信箱，原来她已经把旅行的照片传给我了！虽然大多数的照片都只是景色，可透过她的镜头，我得以用最省力的方式来回味这趟旅途。
其中，当然少不了我们重拍的自拍照；第二次自拍，我们两个人都准备好了，她露出平常挂在脸上的自信微笑，我故意靠在她肩膀，做出小鸟依人的姿态……即使没有特别亲昵，看着看着还是有点害羞！
我盯着照片出神，而让我自甜美氛围脱离的，是从隔壁房传来的晓培的歌声，以及仍不成调的乌克丽丽。
她还在唱那首日剧的主题曲；我托着下巴聆听，心想什麽时候会引来老妈的吼叫，楞了三秒才想到，对！爸妈跟晓文带着二叔一家，搭捷运去西子湾，等於是家里没大人！
晓培也不会日文，歌词大概是用背的？我边听边笑，想努力分辨她是否有进步，结果才唱不到十分钟她就停了。奇怪？这麽快就放弃？
我直接杀到隔壁房间，一进门就看到乌克丽丽像被丢弃一样躺在床上，而她已经坐在电脑前准备开音乐看漫画书。「被我吵到了吗？」她笑嘻嘻的，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嘛。
「还好啦。」我叉腰，指着乌克丽丽。「这麽快就不唱了？难得家里没人耶。」我又不会阻止她唱。
晓培露出一副气馁的表情。「哎哟，我怎麽唱都走音，而且要顾乌克丽丽又要唱歌，我会有点顾此失彼，而且没有人教我怎麽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做了几个弹弦的手势。
我撇嘴，稍稍端出姊姊的架子。「这麽容易就放弃了吗？这样子你永远也学不会啦，而且东西都买了，不用的话浪费钱！」
「那不然你陪我练啊！」她略带挑衅意味的抬起头，「不要说我，你的歌声也好不到哪里去吧？要不然的话让我弹，你来唱，怎麽样啊？」
我差一点就答应了——主要是因为，我的歌声哪里跟你一样了你说说看啊！「我又不会唱你练的那首……虽然前一阵子很常听就是了。」
「这还不简单！」晓培搁下漫画；我瞄了一眼，哎呀！是恐怖漫画！「我找一下这首歌的影片……这很多人翻唱过，而且很多都有附歌词字幕，我就是这样背起来的！」她果断换了音乐，重新播放时已经是我所熟悉的曲调。
她对我招手，让我坐在电脑前，而她重新抱起乌克丽丽。「我看不懂日文。」
「连五十音也不会吗？」她惊讶的张大眼睛，我点点头，而她失望地拍额。「不会吧！当初是你带着我看『求婚大作战』的耶！」
我一脸无辜，「是我带你看日剧的没错，可又不表示我就一定要会日文。」
「那你看罗马拼音总可以吧？」看晓培很快从书签找出歌词网页，果然她还是有做功课的嘛。「在这边，你跟着旋律，慢慢练应该可
以。」
我半推半就地被按在萤幕前。「你还真的要我陪你练哦？」
「是呀！不然是开玩笑吗？」晓培试了几个音，完全就是把我的话当真；现在怨叹祸从口出好像也来不及了！没办法，练就练吧！
我跟着音乐试唱了几句，弹着节奏的晓培突然很用力地盯着我，「你干嘛？」
「你唱得满好听的耶？」好听就好听，为什麽你的表情这麽复杂？「我还以为……姊你一定五音不全、掉拍又走音样样来。」
「那是你好不好？」我白她一眼。
晓培楞住，接着窝进被窝里像是躲起来偷哭。「于晓培你干嘛打击这麽大啊！」我忍不住笑了，有一个这麽耍宝的妹妹在家真的一点也不无聊！
「我想说拉你陪我唱，这样再怎麽样妈就只会骂你啊……可恶！你跟于晓文都很没同情心，听到我被骂从来都不帮我讲话，都只躲在角落偷笑！」
「你又不是不知道妈的脾气？何况妈只是开玩笑地制止而已，也没真的生气呀。」
「我倒觉得她是恨铁不成钢，想说她这麽一个社区歌后，为什麽会生下一个五音不全的女儿！」
妈是很会唱歌没错。「不要这麽丧气嘛！你也只是容易走音了点，拍子经常不稳，还有……」
「停停停！再讲下去就要翻脸了啦！」
我噗哧！缺点太多，都还来不及称赞她声音很好听。「好啦！不讲，那你弹我唱可以吧？」
「这还可以！」她钻出棉被，摆好架式，「对了！我们练一练，搞不好可以组成搭档去当街头艺人说！」
我赏了她一发白眼。「还没练就做白日梦哦？」
「现在开始啊！」
这一唱还真的唱出了兴趣！晓培专心弹乌克丽丽至少不会掉拍，而我也能专心克服歌词问题。
我背了一些，试着歌词的汉字中拼凑它的意思……「突然想知道歌词的中文翻译，」我转向晓培。「这首歌……中文译名是什麽啊？」
晓培的嘴就像含了颗鸭蛋。「咦？你不知道啊？」
「我当然不知道啊！」
「小小恋歌啊。」晓培给了正确答案，却令我不禁心头一顿——「这首歌就叫小小恋歌，小さな恋のうた（chiisanakoinouta）！」
发自内心的，我笑了出来，而且越笑越大声！
「姊……你干嘛？」
小小恋歌！晓培她当然不知道我有个外号就叫「小小」……虽然只是很无聊的联想，但我确实相信命运的安排；特别是在跟思绮认识之後。
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转向晓培。「没有啦！只能说……这首歌真的很适合我……小小『恋』歌！」
晓培的回应是一头雾水；我没再多做解释，迳自沉浸在音乐的旋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