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甯！」
谁在叫我？
学姊拍拍我，指向前方。
神奇的是，头上这盏聚光灯居然移开了，我因而能看见距离较近的几张脸；灯光往台下延伸，最後停留在发出呼唤的那个点上——
那抹高大亮丽的身影，我绝对不会错认。
思绮！
为什麽她会在这里？明明就还没到约定的时间……
可是她真的在。她来了。
因为聚光灯照射，几乎全场歌迷的视线都聚集到她身上，她微笑着，不知是对成为全场焦点这件事浑然不觉，还是她知道了却不在意？
然後，她把手围在嘴巴旁边，对我大喊——「唱给我听！」
我热泪盈眶。
抹去眼泪，我的视线锁在她存在的方向，深呼吸，我决定不用Pick，而是以指直接弹下第一个音——
「広い宇宙の数ある一つ青い地球の広い世界で（广阔宇宙当中的唯一存在，在这蓝色地球的广阔世界）」
「小さな恋の思いは届く小さな岛のあなたのもとへ（传达着小小恋歌的心情，传到那有你在的小小岛屿上）」
歌词忽然又变得清晰；我的呼吸急促，心跳仍快，但随着人面鱼其他人完全跟上了我的节奏之後，整首歌於是顺利地开始了，在排练室的感觉瞬间回笼。
柏拉图的空间里响彻了我的声音；人面鱼从未发出过的声音。
「あなたと出会い时は流れる思いを込めた手纸もふえる（和你相遇後时光飞逝，思念的信件与日俱增）
「いつしか二人互たがいに响く时に激しく时に切なく（不知不觉中，我们相互影响着。时而激烈，时而伤感）
「响くは远く遥か彼方へやさしい歌は世界を変える（这温柔的旋律回响到远方，温暖的歌声让整个世界都改变了）」
我看着她，一直看着她，即使聚光灯不再，光是她在场就让我感到很安心。
身体彷佛放松了，思绪也变得清晰，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楚地传递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ほらあなたにとって大事な人ほどすぐそばにいるの（看吧！对你而言，最重要的那个人，一直都在你身边）
「ただあなたにだけ届いて欲しい响け恋の歌（只是，现在我最想送给你的，就是这回响着的恋歌）
「ほらほらほら响け恋の歌（听吧，听吧，听吧！这回响着的恋歌）」
为了她而唱，就只为了唱给她一个人听……我把这份心情，透过我的音乐传递给她。
「あなたは気づく二人は歩く暗い道でも日々照らす月（你忽然发觉，若是两人并肩而行时，即使是昏暗的街道，也洒满了月光）
「握りしめた手离すことなく思いは强く永远誓ちう（紧握的双手永不分离，思念是坚强的永恒誓言）
「永远の渊きっと仆は言う思い変わらず同じ言叶を（亘古的深渊一定如我所说，这不变的思念相同的言语）
即使有这麽多人听着、看着。
即使我现在站在舞台上。
即使身边还有人面鱼的陪伴。
「それでも足りず涙にかわり喜びになり（尽管如此也不足够，它还要将你的眼泪变成喜悦）
「言叶にできずただ抱きしめるただ抱きしめる（如果言语不足够的话，那就紧紧拥抱着吧，就这样拥抱着你）」
我闭上眼。
「ほらあなたにとって大事な人ほどすぐそばにいるの……（看吧！对你而言，最重要的那个人，一直都在你身边）
「ただあなたにだけ届いて欲しい响け恋の歌（只是，现在我最想送给你的，就是这回响着的恋歌）」
完全把我对思绮的爱恋，全都投进这首歌里。
她在听着。
她专注地在听着——「ほらほらほら响け恋の歌（听吧，听吧，听吧！这回响着的恋歌）」
柏拉图里，响着这首我只为她唱的歌。
属於我们的，小小恋歌。
＊
一曲唱完，鸦雀无声。
当我睁开眼时，学姊已经靠近我，替我送上面纸。
原来我哭了，我是边流泪边唱完这首歌的。
「唱得真好！小小，唱得真好！」她忘情的抱住我，完全忘了我们置身舞台。
就在残响被这句话打断後，台下响起了如雷的掌声。
「Encore」的要求此起彼落，我楞住，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发展；台下原本沉默的人群，全都高举着双手、高喊着，我……他们喜欢我唱的歌？我眼眶泛泪，一时间找不到思绮原本站的方位。
你听到了吗？这是给我的喝采，我完成了一次演出，在这麽多人面前！
学姊抓起麦克风代替我答谢歌迷，「时间超过了！很可惜！我们小小是特别演出的，下次来只能听到我的版本！」
我们在台下听众大喊「人面鱼」的簇拥下离开舞台，跟上台时一样，我是被学姊牵着下台的。
「你太棒了！」
「小小你真的很有资质！不考虑成为我们的正式团员吗？」其他
人在我旁边不断鼓噪，我置若罔闻。
我们两团的人就在这个小房间正面遭遇。
吕翰骏他当然在，大概是看见了我方才的表现，他显露的表情是错愕的，不敢相信的。
其实就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做到。
「你……」
他的表情太过逗趣，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眼角扫过站在他身边身穿演出服的女人，那是Ivy，我从未看过她露出如此怨恨又挫败的表情，可惜了她美丽的脸。
我仰起头，掩藏不住上扬的唇角。
「惊讶吗？」
「你什麽时候练的乌克丽丽？」
「我本来就会，你不知道？」我可不想说穿这个秘密。「托你的福，跟你分手之後重拾起它，我才知道我有多喜欢音乐……或许我迷上的，一直都不是你。」我对着他微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刻意停下脚步。
「我会继续唱的，就算不是在舞台上也好……」我抱紧乌克丽丽，坚定地对身旁的他说：「谁都无法阻止我继续唱下去！」
在他错愕又讶异的眼神之下，我丢下他，率先走出准备室大门。
我承认，在看见他的表情当下，内心深处确实激起一阵胜利般的快感，但那份感觉，很快在离开房间之後消失无踪。
「说的真好。」率先跟上来的学姊对我这麽说；而其他人也都无声支持着我。
摇摇头，胜利的滋味也好、掌声也好，现在的我已经不再眷恋。
我只想赶快见到她。
＊＊＊
等我从後门离开，思绮才准备要从柏拉图出来。
当我们在停车场会合时，不顾旁边还有这麽多人在场，我们紧紧拥抱；我把脸埋进她的怀抱里，恣意汲取她的体香。
「我以你为傲。」
这声赞美，胜过千言万语。
学姊跟Jack学长藉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上来与思绮搭话，我才知道他们在柏拉图只唱到这个月底；剩没几天了。等到她们到了新的Pub演唱时，我会再找机会光顾的。
反正，有陶懿安在我就不会缺席！
对了，说到陶懿安……方才下台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准备室里。我可以理解他是不愿跟吕翰骏同处一室，可是……
「聚光灯怎麽会照到你身上的？」跟思绮上车，平复了澎湃汹涌的心情之後；我才想到这个疑点。
为什麽掌控灯光的人知道她进场了，而且还是我女友？
而又为什麽原本锁定着主唱位置的聚光灯会跑到她身上去？
陶懿安明明是第一次到柏拉图的後台；我上台之後，他究竟去了哪里？
「这就不用追究了吧！就当作是美丽的巧合了？」她对我挑眉，虽然我不相信这是什麽「巧合」，但我同意她说的「不必追究」！
我们一路闲聊，话题没再绕回舞台上的一切，直到她把车子停妥，我们一起走回住处，才忽然想到——「你今天，很早到吼！」
她双手插着口袋，我挽着她，右手抱着乌克丽丽，仰望她洁白的侧脸时，忽地一阵心暖。
只有这个人，能够轻易令我悸动。
「啊啊！是这样没错。」
「为什麽？我明明跟你约九点半。」
「我习惯比约定时间更早到场；又想到你这麽推荐她们的歌；索性就进去占个位子听听看了？」
「那你究竟什麽时候到的？」她那个位置很前面！不赶在七点半以前到场恐怕占不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几乎听了一整晚嘛！
她眯细了眼，笑容里掺杂了些许神秘。「这很重要吗？」
「快说啦！」
「我九点才到的啦！」
「骗人！」九点到只能走进大门塞在走道，根本无法离舞台这麽近！「我今天才知道陶懿安原本就设计要我上台……吼！所以你才答应这麽爽快吗？该不会你早就知道……」
她突然弯腰，准确无比的锁定我的唇！
「呜……旁边还有人在啦！」我没好气拍了她一下，这麽肆无忌惮！
「有些事情说白了就不有趣了啦！你呀，什麽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她鼓着脸颊，表情莫名很逗趣。
我唇角上扬，故意别开头。「哼！不问就不问，总之你可是面子里子都赚了，我当着一两百人的面前唱情歌给你听！」
「谢谢！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一次。」
这家伙……甜言蜜语的！我以肘顶了她的肚子，带着绚烂後的欢快心情回到我们爱的小窝。
後来我听Saya学姊说，班妮菈那天晚上的演出好像有点「掉漆」，吕翰骏跟Ivy在台上的搭配完全就是貌合神离；相较我们前场获得的满堂彩，他们接棒後的最热门时段反而传出嘘声。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那番话对他心情造成影响，总之，这道巴掌搧得响亮。
而他也自此不再主动出现在我面前了。
至於思绮，为了星期天的现场签书会，她终於在粉丝页宣布讯息，并且以「可以亲眼见识Chu的庐山真面目」作为卖点，该篇贴文一下子就吸引了近两千个赞！
「你一定会迷倒一票书迷！」
「是吗？那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我是不是要去订做一个面具？就像兰陵王那样？」
「你……你要是到了现场还遮脸，小心粉丝愤而烧书抗议。」
她哈哈笑，「不会啦！我当然不会遮脸；不过林大哥也说我这下一曝光，对书的买气搞不好还有正面助益。」
这不难理解。「因为出版社终於可以打出美女旅游作家的标签？」
「其实我还挺不希望这样的。」她撇嘴，我从她微拧的眉宇间找到淡淡反感。
「我知道，不然你就在大方地在书本里头露脸就好啦！」我从背後圈住她，「这就是商业，忍耐一点吧！」
「什麽时候变成你来劝我了？」她失笑，侧着脸向我索吻。
「你就当作我是旁观者清不就好？」
她嘟嘴，轻捏我的鼻子，「好个『旁观者』！」
从开学到书展开幕的前夕，这段时间我从我的房间把私人物品一袋一袋的搬过来，打定主意要把这里打造成属於我们的小空间；她为了这个还出清了一些笔记，就在即将举行签书会的前一天。
「这些是什麽笔记？」有精装，也有平装的条纹簿，各式各样的笔记本。
「有些是我以前社课时的笔记，还有一些我前两年的旅游笔记；除了一些摄影写真舍不得丢，其他的都可以出清。」
「欸！旅游笔记？」我立刻蹲下来随手翻了一本。「那不是很珍贵吗？你亲手写的耶！」
「是没错！可是我都有归类成电子档啦。」她也跟着走近，「怎麽了？替我舍不得？」
「手写的东西在现在这个电子化的时代很少见了嘛。」我试着读了其中一页，「思绮……那个……」我用书页遮唇，而她喝着啤酒，「嗯」了一声。「你的字。」
「怎麽样？」
「好草……」都快看不懂了！
「所以才需要归类成电子档啊，我有时候还会用画图的方式来记录。」
「话说回来，我还没看过你的亲笔签名？」
「明天就可以看到啦！」她眨眨眼，似乎打算彻底保持神秘；吼！都不给女友一点福利？「你明天可以带着样书排队给我签？」
「我现在每天都跟Chu一起睡！为什麽要我跟一般粉丝一样排队啊！」我不满啦！「喂！身为女友总该要有一些些特权吧？」
她眨眼轻笑，「每天对我又亲又抱的还不算呀？」
我蓦地脸红。「你还不是一样对我……又亲又抱？」
「这样似乎算扯平？好啦！其实我有帮你准备，你明天可以直接去找林大哥，这样就可以进出版社摊位的後台，甚至可以在我旁边看我签每一本书！算特权了吧？」
「早说嘛！你最爱吊我胃口……」我放下笔记，扑到她怀里，眨着眼甜甜地说上一句——「我爱你。」
她似笑非笑的，揉了揉我的头发。「非要这样你才爱我哦？」
「好吧！」我改口就是了。「更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