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換靈:邪教首部曲 — chapter 8-1

正文 換靈:邪教首部曲 — chapter 8-1

回台中老家的前一天,圣维狠下心决定非走一趟当舖不可了,他偷骑舅舅的旧机车,在路上他已经张望了好久,从来没去过那样的地方,小东路上好说也有四五间,他选了一家看上去还算『乾净』的,从对街走过去,斑马线黑白相间,突然觉得自己像是默剧演员,小丑一般的,一步、两步、三步……深叹了一口气,就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一吐,连灵魂都吐出来了——一辆闯红灯的艳红的跑车从他面前擦过去,回了神却惊魂未定,大马路上,在过於喧嚣的宁静中,很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张了嘴,骂了声:『干!』

『为什麽我非得这麽做?完全没道理啊?』他心想。

他还走在马路上,斑马线也还是一样的一黑一白,没完没了的无尽延伸,就像每次和那个男人通电话一样,每次他准备结束话题挂掉电话之後,对方就会说:『对了,我跟你说喔……』依依不舍使他感到无比的恶心。

一进去竟然有点害怕了起来?那里头空间相当的小,和想像里的完全两样,空气里弥漫了令人窒息的菸味,白色油漆的墙被燻得灰黄,他好像是进了放高利贷的大本营?隔着不锈钢的栏杆,後面坐着一个带着金边眼镜的老头子,顶上秃了半屏山,瘦得两边脸颊都陷进骨头里去了,打他一进门,那老头就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他,像是饥肠辘辘的豺狼虎视眈眈的准备要饮他的血、吃他的肉、啃他的骨一样。

隔着栏杆,他坐在一张圆板凳上,把他手上的一只戒指摘了下来。那老头连看也没看的就打了回票。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他身边没有金子,现在黄金的价格一直在涨,可是白银就不行了,根本就是贱价金属,不值钱,他後来查,白银回熔後每两损失十块钱?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也不大清楚了,实际上应该损失的还要更多?总之是不收他那枚银戒了。那时候傻傻地不懂市场行情。

於是他失望的走了出去。不过好像在他也没有什麽好失望的了。

『今天你不是排休假吗?』小育问。今天晚上西歌里面的客人少,小育闲闲站吧台假装忙着擦酒杯。

『我是来当客人的。』圣维说。

『还是茉莉花茶?』小育是笑着问的,摆明是在挑衅。

『别闹了。』圣维白了小育一眼。

『开开玩笑,别那麽大火气。还是十二年?』

『我们打个商量。』

『怎麽了?』小育打开圣维常喝的那个牌子的十二年单一纯麦威士忌,一面替他倒酒一面问道。

『我需要一些钱……』终於开口了,也算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但是有点矛盾,明明没钱,却还能坐下来喝酒?

『不行。』小育直接拒绝了他。当然想也知道,自从小育和阿淂那件事情闹翻之後,小育的老爹就管他的钱管得很严。

『可是现在我是连上台中的车钱都凑不出来了……』

『那是你犯贱啊!』小育直接了当地说。

『怎麽又哭了?好好的,对不起,是我讲错了话。』小育又说,『可是小维啊,不是我们真的要念你,你还真像我从前那样……』

他自己也晓得,来见小育,口头上说了是要借钱,心里也早料想道是要碰壁的了,其实也还是来诉苦的。

『我以为有我当借镜,类似的事就不会再发生了。』小育说。整个的事情,当然也只有小育最能够理解。

『你要是真的要断,就要断得清清楚楚的,像李诺那样对你的,他怎样对你冷酷,你就怎样对他无情,反正你也恨不得他早点死。』

『可是眼前的事情还是得要先渡过的……』

『你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大娘先预支下个月的钱了。』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但是你这次一定要整个讲清楚,不然……』

『该说的,也都说的差不多了,不该讲的,到底还是不能讲,这是为了保护方子翰和李诺……』

『维……?』

『我也真傻,自从离开家後,方子翰也早就死了,重新用孙圣维的身分活着,怎麽面对到那两个贱货,孙圣维又还是方子翰?』

然後是一阵诡异的静默,音响里放着西洋老歌音质分了叉,嘲笑着他也荒腔走板了的人生。

『谢茹萱的事?』小育问。

『我想回绝掉……』

『可是那麽好的机会!你不要理他,他自己臭屁往自己脸上贴金,没了他,谢茹萱的事你也办得到的。』

『不,我不行,往另一方面想,他还有利用价值。』

『不过你现在真的是两头烧,范先生和爱丽夏,你这次上台中看他,然後又要硬着头皮陪爱丽夏去宜兰旅行?何必呢?』

圣维不言语了,只是凝望着小育……

曾经,我们也都年轻过。曾经,我们有过多少个曾经?

圣维拉下了脸去找大娘,当然一定要给她斥责一顿的,但她还是好心多再塞了一千块钱给他。

他拿了钱,回到家时,已经非常非常晚了。他累极了,头也不知不觉的发痛了起来。吃了东西之後还要洗澡,还要整理行李,但是也不好意思叫舅舅帮忙,因为这整个远行的计画,舅舅非但不赞成,还很极力反对。然而秉德看见他忙出忙进,双方都觉得很窘。秉德特地为他骑脚踏车去阿财叔那买了两碗牛杂汤,等他回来,弄热了给他吃,那一向是他爱吃的,但是那天牛肉味特腥,吃到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天还没亮他就准备要走了,临走前他到舅舅房里去了一趟,舅舅被他吵得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但也因为是特殊情形,迷蒙中秉德依旧很有耐心地问了一句:『怎麽了吗?』

『我要走了。』他咕哝一声。秉德好像突然醒了,但是却沉默不言语。

其实前一个晚上他和舅舅早就已经大吵过一架了……

『我开始觉得我所处的地方格外的陌生,我在宇宙中找不到方向,我不知所措,我不知道什麽时候该说什麽话?』圣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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