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好烫!这个烂游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里昂忍不住破口大骂,抱怨归抱怨,他仍准确瞄准迎面而来的火球,把它反踢回空中。
葛雷迅速回身追上火球,它在猛力踢击下以极快速度冲出,进而燃起更加猛烈的火焰,直接射入对方的球门得分。
跟里昂一起当守门员的罗特瞥了对方一眼,吐槽道:「别像女人一样碎碎念,很吵。」
下一回合开始,空中迸出许多不同色泽的火球,每种颜色代表不同温度和分数,在空中飞舞的选手一致看准温度最高的火球,打算射进竞技场周边的球门。射进球门的队伍可获得相对应分数,但被得分的队伍则减去分数。
空中无数光影飞窜,数不清的火球如陨石般砸落,不管是射门还是守门的人都疲於奔命,还得时刻注意衣服完整性,免得大火一烧,重要部位走光。
烨斐看准目标正要下手之际,雷萨已抢先一步将球踢出得分,「认真点,这是比赛。」虽然烨斐试图掩饰,但他仍看出对方心神不宁,不知在回避甚麽。
被这样提醒,烨斐不禁在心中大喊:我也想认真!
可是看到不远处的身影就难以保持理性。之前一直没注意……原来艾因是奥古斯塔的选手之一,他隐藏得很好,完全不引人注目。
要忍住症状不发作,烨斐必须强迫自己刻意忽略对方,但越是不想注意,就越不能控制自己,更无法专注在比赛中。
一颗火球如猛鬼般扑来,一瞬间,烨斐对上那双湛灰目光,顿时呼吸一紧动弹不得,眼见火球就要击中,精实身影当机立断护到他身前,狂傲斩技一放,火球受到反作用力飞向球门,漂亮得分。
「你又欠我一次。」雷萨冷冷丢下一句话,旋即转到另一处继续抢球得分。
因为这句话,烨斐重新理清思绪,认真融入比赛,他不想再欠下人情。
不远处的艾因见到两人的互动,双瞳一缩,面罩下浮现复杂神色。
哨声一响,场上众人松了一口气,这麽折磨人的比赛,没人想再继续下去!
待在竞技场内的烨斐正要离场,视线不经意扫向观众席,眼角余光映入熟悉的轮廓,谷垠的神色郁结,眉梢紧蹙,而在他身旁并未看到另一人。
海蓝叔叔……?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悄悄蔓延。
学院某处幽静偏僻的角落,三人脸色凝重,木愔率先开口:「你们谈吧,这附近不会有人来打扰。」说完,他往远处走去,似乎是要替他们把风。
烨斐起初看到两人同行并不特别诧异,他知道谷垠在圣帝斯亚城待过一段时间。至於他们关系为何──自己无意探究。
「烨斐,海蓝失踪了。」谷垠向烨斐陈述昨天发生的事情,越说越心急。
烨斐表面平静,心中实则跟谷垠一样担心,却不轻易显露於色,「老师别着急,我跟你一起出去找。」
下定主意後,两人正准备出发,木愔却忽然挡住他们的去路,「明天是大武斗最後一天,在结束之前,学生必须待在学院内不得外出。这是学院规定,不能擅自打破。」
「老师,我必须出去。」
木愔双眼一眯,语气严厉:「你若发生意外,谁要负责?不要自恃天赋就乱来,你没有你想像中强大。」
烨斐毫不犹豫地反击:「我也没有老师想像中脆弱。」
「身为学院老师,不能放纵学生。」语气中的坚持代表他不会轻易让步。
看着两人一度陷入僵持,谷垠缓颊:「烨斐,没关系……你先等我消息,不要让别人为难。」
他正打算离去时,却被一手拉住,「我说学生不能出去,没说教师不能出去。」话一出口,谷垠和烨斐愣了一下,原来木愔早就决定要帮忙。
看着那双褐色眼眸,烨斐产生一种信任感,「那就拜托老师。」言下之意也让谷垠知道他能放心将海蓝的事告诉对方。
谷垠发自内心的歉意和感谢:「麻烦你了……」对方明明不用蹚这趟浑水。
木愔摇摇头,他并不觉得这是麻烦。转过头,他对烨斐告诫:「乖乖待在学院对你来说才是最安全的,不管发生甚麽事……都不要出去。」
烨斐点点头,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心中满怀惴惴不安──海蓝叔叔……到底在哪里?
***
阴暗牢房中,黯淡的火光彷佛随时会熄灭。
悠悠转醒後,海蓝发现四肢被牢牢綑绑,还施加禁锢咒语,完全动弹不得。对於自己的狼狈感到气愤无力,更想到谷垠极可能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担心,然後烨斐……
窸窣声从不远处传来,海蓝顿时察觉对面的牢房中还有一人,乌黑长发在光线不足的地方仍显得闪闪发亮,紫色眼眸一瞬也不动地盯着他,美丽脸孔充满担忧,「海蓝……你醒了。」熟悉嗓音传入耳中,这是他一直朝思暮想的声音。
止不住心中的激动,他颤抖地说:「沙耶……殿下?」
对方嫣然一笑:「好久不见,看到你好好活着……我很开心。」
雾气一时模糊视线,他努力爬起改成跪姿,将头重重磕下发出沉重声响,「……我对不起殿下,我没有照顾好他……」这麽多年来,他从未参与烨斐的成长过程,没有尽到当初被托付的责任。
沙耶温柔凝视他,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你一定尽了最大努力……你只要告诉我,他是不是已经成为一个值得倚靠的人?」
海蓝挺直身子,用凛然语气毫不犹豫回答:「是,他非常优秀,足以让人骄傲。」
「嗯……这样就够了──海蓝,谢谢你。」
如此一来,我便能放手一搏……你也同意我这麽做吧,赛若妃。
看出沙耶眼中的决意,海蓝不禁露出担忧之色:「殿下,你打算──?」她的个性他向来清楚,那样的眼神……
「海蓝,看见你被关进来时,我很害怕……如今听到你的保证,我总算可以安心履行承诺。长久以来的忍耐……终归迎来这一刻。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不要继续效忠骑士宣言。」
海蓝深吸一口气,态度坚决地说:「我是殿下和那孩子的骑士,誓死跟随殿下的脚步,不论生死!」
美丽的紫眸闪烁,目光凄凄,她缓缓站起身,纤手一挥,斩断禁锢两人的锁链以及施加在彼此身上的束缚。
同一时间,某座岩洞中的巨大冰柱以极快速度融化,沉眠的人脱离冰冷束缚,在空中缓缓飘荡随後降落地面,一道透明结界覆盖住人,使其与外界隔绝。
解开施加多年的束缚,又用虚弱身体使用力量,一阵头晕目眩袭来,沙耶几乎站不稳身子往旁倾倒,一只大手适时扶住了她。
「殿下!」
她摇摇头,轻轻松开搀扶自己的手,虚弱道:「没事,太久没使用力量,有些力不从心。」不想对方担心,她选择隐瞒。
必须尽快赶到赛若妃身边……在身体还没达到极限之前……
即使感到心痛,海蓝也不能阻挠她的选择。身为骑士必须遵从主人的一切决定,他能做的就是替她排开所有阻碍。
「海蓝,把这道墙斩破。」命令一下,顷刻之间,坚若磐石的厚墙裂成好几块,落日余晖洒入牢房中,在阳光的浸沐下,她美得有如神只。无须覆诵灵咒,四对如水晶般透亮的翅膀从背後延伸而出,沙耶伸出纤细的手,神色柔和地望着海蓝,「我们走吧。」
伸手覆上对方的,海蓝恭敬回应:「是,殿下。」不管你将往何处,我永远跟随你的脚步,哪怕是死亡……也与你一起。
「卡诺恩大人!公主逃走了!」听见下属慌慌张张地回报,卡诺恩倒显得相当平静,不是很在意。他一挥手,支开令人烦躁的声音。
望着窗外明月,如深海般深沉的双眼藏着复杂思绪,对着远方喃喃自语:「命运轮轴从未停止转动,宁愿背负世人指责与谩骂,甚至赔上生命,你仍决定这麽做。虽然手段不同,但我们所期盼的其实是一样的,你知道吗?沙耶……」带着凄凉的一丝叹息,没有人听见。
同一时间,美丽羽翼随着力量收敛逐渐消散,沙耶和海蓝来到一处静谧幽谷。在茂密森林中央有一座清湖,广大湖面波光粼粼,可惜两人没有心思欣赏眼前美景。
从湖面接二连三浮出卵石形成一条直达湖中央的路径,沙耶领着海蓝湖中央,一座巨大岩石从湖中缓缓升起,湖面因不寻常异动出现漩涡,眨眼间,岩石裂出缺口,赫然像一座天然岩洞。
向内走去,水滴落地面滴答声响不绝於耳,不远处,一名女子躺在冰冷地面,一动也不动。
海蓝看见那人,一时之间难掩诧异之色,不禁脱口而出:「赛若妃小姐?」十六年前终止大战的圣帝神女──她不是早就死了?怎麽会?
「我在她濒死前用禁咒停下她的时间。因为我答应她……要让她再见一面那孩子,没想到一隔十六年……」她苦笑,心中悲苦长久以来难以化开。
「禁咒──殿下、你?」海蓝害怕,因为不知道她付出的代价是甚麽。况且违逆神意留下本该逝去的生命,要承担的後果恐怕令人难以想像。
沙耶摇摇头不愿说明,迈开轻盈脚步向前,弹指解开施加於赛若妃身上的结界,抚上对方冰冷纤手,缓缓道:「从你这借来的力量……必须还给你。」强行转移及运用火族之力,对非火族之人造成的负担着实过大。
火光乍现,如点点星光般环绕两人,一点一点融入赛若妃体内。直到光芒黯淡,紧闭双眼忽然颤动,但仍没有苏醒迹象。
「我遵守承诺,要带你去见他……」一个踉跄,她忽然重心不稳往後倒去,幸亏海蓝及时扶住她瘦弱的身子,他看得出来她十分勉强。
忧心忡忡望着怀中失去意识的她,再看向平躺在地,如同精致人偶般的女子,此刻心境说不上的复杂。
一个是深爱的人,一个是救命恩人,不论是哪个──他都放不下心,却无力改变命运。不只她们,还有他一直牵挂及歉疚的少年。
烨斐……有时候我多希望你只是个平凡人,或许那样才是最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