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瑞霖把那件紫色和服洗乾净了，流星随便套着、腰带也随便绑，他没办法像安穆程穿着那麽整齐，也不知道怎麽穿才正确。
许瑞霖看了，没说什麽，他领着流星走下窄小的螺旋铁梯。
「我把房子的格局改过了，」许瑞霖说，「这样才能容纳更多东西，有点暗，小心脚步。」
流星扶着铁梯扶手，当他踏稳的时候，他来到一个比安娜娜的实验室更复杂的地方。
绿色的光、橘色的光，的确有点暗。
两旁是直立的玻璃墙，好像鱼缸，中间是作业平台，有机械手臂和触控式的透明萤幕。
玻璃墙透着淡蓝水色，有点像海，流星想起了海，那里好漂亮，想摸摸那水，他的手不禁碰了碰玻璃墙，很冰！
他看到……水里好像有东西？
——那是什麽？
水里浮现黑影，像一条大鱼游过，吓得流星吸了一口气、瞪大眼睛，他好像来到了奇幻的海底世界，瞬间，那道黑影又不见了。
「学界有个理论，生命的起源是大海，」许瑞霖点着作业平台上的触控萤幕，「所以我也在模拟海水的地方，开始我的创造。」
搭、搭、搭。
点亮灯光，照出玻璃水缸里的物品，漂浮在蓝海里的，是钢骨做的肢体。
有手、脚、脊椎骨、胸部肋骨……
一支一支的，也有接成形的半人和全人，和四分五裂的头骨。
「他们总是说我做的钢骨是全世界最坚固的，」许瑞霖的「他们」指的是学界大老，那些不欢迎他、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贡献的老教授们，「这，就是我的秘密。」
某种程度上，许瑞霖并不「温和」，他是残酷的，他不等流星适应、也不管流星会有什麽感受，就将真实世界强迫呈现给流星。
流星怔住了。
怔怔地看着「鱼缸」里漂浮的骨头。
钢铁做的骨头，冰冷至极。
这些东西在蓝水里漂浮，两旁缸子里满满的，都是。
「我不用高温粹炼钢铁，我用海水，而且是最接近上古时代的海水，那时的矿物质成分和现代不一样，至於配方，是我研究好久才得出的，我不想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也将随我，被带到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怎麽打造机器人的。」
「谁？他们是谁？」
「流星，这世上有很多人急着想知道我的研究成果，但我不打算跟任何人分享。」许瑞霖甚至设计了一套防窃装置，只要下指令，这些都会被销毁，冲到臭水沟里，没有人找的到痕迹。
他已经做出选择。
许瑞霖以为流星会问他很多问题，但流星的眼里只有惊骇跟震撼，几乎说不出话。
每天和这些东西相处，又是自己打造的，许瑞霖不感害怕与惊讶，他几乎没有感情，就像一个人看到自己每天用的餐具，汤匙、碗筷，大概也没什麽好惊讶的。
许瑞霖不仅习以为常，他还仰赖着它们。
「这些是最基础的，而且还只有部分，不是成品。」许瑞霖撑着手杖，往前走。
——部分？成品？
流星光是用看的、光是想把眼前的景象记在脑袋里，以後告诉安穆程，就已经记不完，他觉得自己的脑容量好像是有限的……
——可以变大一点吗？
——不然要记什麽，都记不住啊……
他走几步就追上许瑞霖，因为许瑞霖走得很慢。
「要从钢骨做到完形的机器人，还有好长一段路，但我用的上它们。」
「你是要……做别的机器人吗？」流星很难想像，这世上还有另一个自己。
「不是的，我唯一的成品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