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果然看见亚晓目光涣散地呆坐在酒坛前，身形仍然如此透明。
轻叹了口气，时歌愈来愈佩服自己的料事如神。当她追出庙，却到处找不到亚晓的影子时，她就知道亚晓一定会回到这里。
因为亚晓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
什麽话也没有说，时歌从桌上取来酒杯，默默在亚晓身旁坐下，迳自打开那坛酒，此举果然将亚晓拉回神。
「你要做什麽？」
「当然是喝酒啊！」
亚晓张着不可思议的水眸，望着她竟然如此自然而从容地倒酒，语气还如此理所当然。
难道这家伙忘记教训了吗？
「不然留着干嘛？」时歌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豪气地仰首就是一杯见底。
唔……是她的错觉？味道好像淡了不少……
「说的也是……」呆呆地望着被开封的坛口，亚晓神情显的有些茫然，却拉起唇角轻声道：「突然觉得我好笨……」
究竟她的执着守候的是什麽？那自以为幸福的背後，竟然是如此可笑的一生。
守着什麽？留着什麽？她所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在那短短的数十载岁月中，只是一个劲地坚信一个念头，连在虚无中飘泊的时候，形体已於无形，还是那麽执着……
原来，不论这一坛酒酿多久，幸福原料早就在一开始被那个人抽离，她所等待，不过是个被封起的梦，却意外被时歌开封。
只剩满是苦味的、酸涩的酒。
「是很笨……」
时歌坦诚点头，边又为自己添满酒。
又是错觉？味道似乎又变的酸涩起来……
「还好遇上你……真的很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既然感谢她就不要用那种又哭又笑的表情啊！很没诚意耶这只笨鬼……
但时歌只是皱紧眉头，听到自己佯装不在乎地回答：「没关系，谢礼就用这坛酒吧！」
望着亚晓再度瞪圆的水眸，时歌将心疼与不舍和进酒里，又是豪迈一口饮尽，趁着胸口被酒气加温出了勇气，时歌咬咬唇，不自在地别过脸，软着鼻音轻声道：
「下辈子……也为我酿一坛吧？」
闻言，亚晓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意再度溃堤，串串落进酒坛里，骇的时歌惊慌失措的不知如何是好，却下意识倾身抱住亚晓。
虽然碰不到，但她感受的到她的颤抖与无助、虽然冷的她受不了，但她却无法也不愿放开她。
只有她才能听见的低泣声，不只飘蘯在她耳边，每一句声声切切，都狠狠撞击她的心。
不要哭……让那一切的痛都随着轮回而淡去吧……
渐渐地，冷意似乎不再那麽刺骨冻人，似乎还有微微的暖意传递到肌肤，缓缓地，胸前、手心里的触感不再空虚，隐隐约约的绵绵密密建构成实体……
时歌瞠大一双美目，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亚……亚晓！？」
天啊！？现在又是在拍哪出戏？她竟然抱着活生生的亚晓！？
似乎也察觉到什麽不对劲，亚晓从她怀中抬首，神情同她一样的夸张而不敢置信，但当她怀疑地望着自己的手心、离开时歌的怀抱时，身体竟然腾空飘起。
「我……」
「难道是……」
两人默契十足地望向彼此，也在对方眼里读到相同的想法。
一道极强却不刺目的白光穿透过天花板，笼罩住亚晓的全身，如此纯白圣洁的光芒，像是洗涤了她一生的伤，还原最无瑕的她。
「时歌……」
「亚晓……」
她们都知道，她要离开了……
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刻终将会来临，但谁也没料想到竟会来的如此突然，如此不舍。
来不及做好任何逞强的心理准备，时歌的泪蓦地狂涌出眼角。
「原来你也会为我而哭啊？」同样泛着泪，亚晓的神情已经褪去所有伤悲，半飘在空中，双手捧住时歌倔强的小脸，亚晓笑的如此温柔，「糟糕……我竟然有一点舍不得你耶……」
那双手不再只是冰冷的空气，而是柔软的触感，带来的温暖如此让人感动又心痛。
「笨蛋！我都快被你烦死了，你快点走啦！」粗鲁抬袖为自己抹去泪水，恼羞成怒地低吼，却不争气地红了脸、哽了声。
「你会忘记我吗？」
身体愈飘愈高，捧住时歌的双手再度呈现透明状，然而掌心的温暖触感还隐约存在着，亚晓凝视着时歌，认真地问。
时歌紧握着亚晓的手，瞪着一双真诚的美眸，直直穿进亚晓灵魂的最深处。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笨蛋你这个笨蛋的！」
最後，那抹满足又开心的笑容，留在她被泪水也洗不净的眼底。
房里回复平常日光灯的光度，只剩她一人，一坛酒。
再一次的话……要幸福哦！
加进坛里的泪苦涩了酒，滑过喉头却沁有丝丝甜意与暖意。
这家伙，连走了也要给她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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