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有花灯会。」
莫名站在房门口，与缩在床帐里嘴里喀滋喀滋嚼着核桃仁的福饼春桃对峙。
「我不去。」
春桃拒绝，花灯会多是男男女女出游，让她这嫁不出去的大龄剩女去看别人卿卿我我，她怕自己当街发起脾气来，几对佳偶变成鳏夫寡妇。
可莫名这回不管她，撩开帐子伸手跩，幸而那怪力药近年来练得多，一时不虞匮乏，春桃死命把手挣脱出来，翻身往内爬，莫名又立刻揪住她的左脚踝，胖嘟嘟的小腿儿拖动全身被拉出去。
「我说我不……」春桃震惊的连後半截的话都忘了。
莫名把发全部往後梳起，用银灰色簪子琯住，脱下被楚府老太太抱怨长年不换奔丧式的黑袍，换上新鲜崭亮的天青袍子，太久没有抛头露面，莫名对春桃看得发直的眼神有点不习惯，弱咳了一声，尴尬的微微偏开头。
虽然久没露脸，但小姑娘应该还是爱这样子的吧？
春桃伸出手指从莫名脸上指到胸口，突然一顿。
「你这衣裳……」
「正好没衣服换了，临时买的。」他淡淡道。
春桃恍然大悟，咂嘴道：「我就说嘛！要不是临时买的，怎麽会这麽难看呢？」
莫名：「……」
春桃却跳下床数落起来。
「这天青色也分很多种，现在西域流行一种化学染料，用上去颜色鲜亮扎眼，一点不耐看，洗了还会掉色，但因为价格便宜所以到处都是，你要买就该买那种青番花染的，看起来比这个稍暗一点，但在日光或者烛火下汪汪的像块翡翠，那穿上去才叫一个好看呢！」春桃绕着莫名转一圈，继续道。
「剪裁的版型也难看，又不搭您的眼瞳色啧，啧啧，怪叔叔，就你这审美观，放在我家夫人身边多难看，你既然身为我家夫人的专属大夫，至少也该致力於提高自身格调与品味好吗？」
莫名此生第一次费心特地装扮要讨好人，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
「那掌柜说这是青番花染的。」他不得不强调。
要不，这小丫头接下来怕是要把他当成没钱的江湖郎中，只管穿便宜货充数了。
春桃不可置信，鼻孔跟眼睛瞪得老大，即使发胖了，她的脸颊也是嫩粉粉的桃红，让人很有捏一把或啃一口的慾望。
「太过分，根本欺骗顾客，哪家，你带我去！」
花灯会是没逛着了，因为春桃拉着他直奔成衣铺，她眨巴着眼对掌柜微笑，语气甜美，但语气咄咄逼人，直指掌柜胡说八道，骗人钱财。
但那掌柜也不是省油的灯，指着门口大大的广告标语旁边小小的蚂蚁字笑道：「姑娘可是误会，我们没说这是青番花染的，是说这效果『同』青番花染的。」
总之，说什麽也不退费。
春桃笑容不变，秉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态度，一掌拍在柜上，上好柳木柜瞬间坍塌，现场沉默，掌柜到店员们脸色煞白。
那掌柜不愧见多识广，翻脸如翻书，下一刻就挤出笑容。
「嗳呀！这有话好说，姑娘，我们店里也不是不接受退货，只是这退货规则也写明了，得七天内退货，还得不上身不过水，您瞧……您这都穿上身了，咱们怎麽退货，要不各自退一步，用同等价位给您换货好不？」
店员们刷刷对掌柜投以崇敬小眼神，果然历练多就是不一样，此刻还能讨价还价，怡然不惧。
春桃傲慢的点肉敦敦的双下巴，手背在身後像在巡视领土的狮子王，用犀利眼神扫过整间店里的衣裳，莫名不吭声，默默在後面跟着，掌柜眼睛毒辣，立刻看出这主事的是春桃，从头到尾陪笑介绍，极力推荐。
莫名试了三套春桃选中的衣裳，掌柜的无不极力赞叹，只差没把春桃的眼光夸成一座牡丹园，选什麽都好。
春桃也有些洋洋自得起来，问莫名道：「怎麽样，怪叔叔，你喜欢吗？」
莫名低头往领口一瞧，交颈敞开，布料少的露出胸肌，伸手插进去就能摸到重点位置，这衣裳……？
掌柜插嘴进来：「这样式可是最新款，拘谨中又有豪放之美，堪称是中原与西域特色结合，如今天气炎热，穿着也凉爽透风不出汗，姑娘选得好！」
莫名把视线移到开叉的袍摆，袍子前摆还有两个破洞，正好露出膝盖部位。
「您可别小看这破洞，是我们设计师呕心沥血之作，以前衣裳破了都被当作陈旧的代表，但有句话说得好，酒是越陈越香，这设计就是要我们反思破衣裳的美感，刻意设计上去的，更显颓靡风流，姑娘选得好！」
掌柜虽然对着莫名滔滔不绝，但一双小眼睛忽闪忽闪直瞟春桃。
莫名感受不到美，只觉得自己像披着怪破布上街，可扭头一看，春桃兴奋溢於言表，笑得见牙不见眼。
「怪叔叔，你觉得怎麽样？」
不管选什麽都得称赞，都得说好是吧？
「……好看，这几件都要了。」
掌柜大喜，收钱送两人出门，前一刻还笑盈盈，转头面对店员立刻变的高高在上，训斥道：「学着点，做生意是这麽回事，要连这麽点小事都摆不平，我这店里也容不下这等愚笨之人。」
店员们齐声应是。
掌柜侧身，不着痕迹抹去一头一脸的冷汗。
真要命啊！
要钱不要命这种事不能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