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见那对铁爪寒光凌厉,不敢小瞧了,却不退反进,欲使对方腾不出空子挥舞铁爪。
司空笑早有堤防,一腿蹬向楚渊小腹,双爪接连追上。
「公子小心!」段巧嫣欲提剑来救,却怎麽冲得出众镖师包围?
「你究竟是何居心?捉了我便罢,连玲儿也不放过!」
「此事你心里有数,如今也该是偿命之时!」
楚渊虽习武有成,司空笑却也是难得的年轻高手,两相交锋之下,高下立判。
铁爪破风,楚渊不及闪避,只得抬手去挡。
只听得楚渊闷哼,前臂多了三道撕裂口子,深可见骨。司空笑却未就此罢手,一个猛子将楚渊踹倒在地,口中骂:「就这点本事!」
楚渊也是倔,听闻此话,一口咬着了司空笑踹来的腿,又是躺地一扫,竟将司空笑也带倒在地,想他俩皆是绝世容颜,如今却满面尘沙、於地上打滚缠斗。
司空笑欲使铁爪,却因离得过近,丝毫也无用武之地,竟让楚渊赏了两嘴巴子,当下火冒三丈、扔了一爪,挥拳便揍。
二人之斗,虽状似街头打闹,一拳拳却都是力大无穷,直砸得胸闷气短、眼冒金星。你来我往中,楚渊手上鲜血乱洒,溅了一地。
几个来回下来,司空笑终於找了个空子弹身而起,又要挥爪去抓,楚渊却丝毫也不顾体面,躺倒在地如泥鳅一般胡乱钻动,司空笑一时竟抓他不着!
周围无论段巧嫣或屠凌筠都战得热火朝天,然而楚渊二人身周镖师却是看着二人打斗看傻了眼,也不知是不是该上前助主子一臂之力。
马车内夏玲儿急得泪珠滚滚,看得何靖心痛不已,当下提刀拍开两名镖师,冲入交锋正中,手中一记盈月式将金背大刀舞得如风车般,逼得二人不得不退;楚渊更是一个翻滚跃出数尺,口中喘息不止。
「滚!」司空笑杀红了眼,面目狰狞,竟扑向何靖。
何靖心头诧异,司空笑虽性格猖狂,也不该如此失态,可--这未必不是个对付他的机会。
计议已定,何靖横刀格档,护着楚渊、寸步不让;司空笑状若癫狂,愈战愈勇,几个回合之下,竟有压制何靖之势。
外头镖师如今便更加不知该帮着谁好,只提防着楚渊逃脱,并不上前。
「喝--啊!」忽闻何靖一声长啸,一记缺月式连着啸月式,劈开司空笑攻势,刀锋斜指地面,又起一式撩云刀,一刀斩下司空笑右臂。
「啊啊啊啊啊啊--!」
司空笑惨呼出声,一众镖师如大梦初醒,纷纷上前保护主子,但见何靖已然罢手,倒也不好主动出手。
待何靖回头,便见段巧嫣与屠凌筠皆是被按倒、制伏在地,屠凌筠那枣红大马则让人射了数箭、砍去了脑袋。
「呼、呼、呼……何--靖!」司空笑气息粗重,却似是找回了理智。
「师弟欲取我性命在先,便莫怪我无情。」
司空笑闻言微楞,随後却是忽然仰天而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呜!」
一口鲜血吐红了地,司空笑却依旧不住发笑,形状疯癫。
「还不让大夫救治?」何靖只当他被废去右手,一时疯魔。
「蠢才……蠢才啊何靖!大敌当前,你竟只顾得私仇!枉费师傅一番苦心传你缺月凌空刀!」
「哼,大敌?你强取豪夺、滥杀无辜,随意捉了人便是大敌?若非念在同门一场,今日便要为师傅清理门户、除你这小贼!」
「……哈哈哈哈哈。」司空笑身边已是来了大夫替他止血,伤处却又因这大笑而淌血。
「你笑甚?」
「愚蠢!」
何靖皱眉,却听司空笑道:「你可知当年杀你师傅之人究竟是谁?」
「当是邪教之人。」
「哈哈哈哈哈……!蠢才!」
司空笑并未明言,何靖目光却是落到了楚渊身上,眼中狐疑之色尽显无遗。
楚渊心道要糟,何靖心头却是不信。以师傅那武功进境,即便中了毒亦能轻易捏死这小子,那杀师仇人焉能是他?
当是司空笑出言挑拨--有了如此计较後,也不欲争论,道:「抬下去歇着吧。」
「滚!」司空笑一把挥开大夫,伸手入怀--随後,面色大变。
「……哪去了!珠子呢!」
「什麽珠子?」
「鸾凤宝珠!」司空笑气急败坏,何靖却是叹息。
「莫要说胡话,师弟伤势若再拖延……恐会伤了性命。」
司空笑却是对这断臂之痛彷若不觉,仅余左手摸索不停。
见得此景,何靖不待众人反应,箭步上前劈出一掌,直将他劈昏了过去。
「抬下去好生照料,莫要让他再胡来。」
此时车队群龙无首,只好照办。
见司空笑被抬回了马车,何靖目光望向楚渊等人,也是拿不定主意,却听段巧嫣道:「何大侠,舍弟还在司空笑马车之上……」
「我自会处理。」何靖点头,又道:「再向前几里路便到了大麟城,还请几位到慈定镖局一叙,我也好为师弟无理之事向各位陪个不是。」
「我已还了人情,就不到贵府作客了。」屠凌筠虽让人缚了双手,却傲然挺立。
何靖话中本就引含威胁之意,怎知竟有人如此不知好歹。目光望去,却不由得楞神--此人不就是……
「纪凌筠?」
「现下已是屠凌筠--何大侠,许久不见了。」
「……你怎也淌了这浑水?」
「我欠了那男人一次,此後便两清了。」
「是麽……小子,将兵器归还与她。」
话毕,立即有人双手奉上那磐龙铁枪,又牵来了匹高头大马。
纪凌筠助慈定镖局与李家共抗邪教,是纪家中坚力量之一,亦是慈定镖局盟友;如今认出了她,当也不会为难,否则便得让人扣实了忘恩负义的帽子。
她提枪上马,并未对楚渊等人多说一句,正如来时那般无影无踪。
收拾了好一会,车队启程。
那破了大口子的马车并未就此废弃,而是让楚渊同段家姊弟俩乘坐,两侧皆有人提刀防备。
「多谢两位出手相助,否则楚某定当无法全身而退。」
「楚公子,莫要言谢。若非何大侠出手,今日恐也无法善了,我俩实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惭愧,危急时刻竟无法出手相助……万分抱歉。」
「寄情亦是受司空洛所擒,且听闻你亦为救楚某而以身犯险,二位如此大恩,无以为报。」
见楚渊如此,段巧嫣便转而问:「楚公子伤势如何?」
「已是止了血,修养数日方能无碍。」
「却不知去了慈定镖局将会如何……」
「慈定镖局既与纪家交好,应当也忌惮段家几分,二位当会无事。」
「若楚公子出了事,我俩无事又能如何?」
「这……」楚渊本不知段巧嫣心思,此时才听出她是动了情,柔声道:「蒙巧嫣姑娘如此挂怀,楚某当也会无事归来;若二位寻着了逃遁之机,且先离开再做打算。」
楚渊此言声音极细;虽因车马移动而有杂音掩盖,但马车左侧一大破口与当初挣脱时扯出数了小破口子让此处极不隐密。若让人听了去,徒增麻烦。
「公子才是,若有良机必不可稍有停留。虽不知那司空笑与公子有何过节,但此人心性阴毒狠辣,还、还……」
「还?」见段巧嫣同段寄情皆羞红了脸,楚渊万分不解。
「还……爱好男色。」段巧嫣此话细如蚊蚋,即便挨在近处,楚渊亦是难以听清。
「还爱好……何物?」
「……男色。」
此话可是大大出乎楚渊意料之外,听得他双眼瞪得滚圆,瞧了瞧自己,又瞧段寄情。
段寄情满面通红,娇艳欲滴,一旁段巧嫣亦不遑多让,如此瞧去,再次赞叹--好一对璧人!
夏玲儿这儿倒好些,虽是何靖亲自看管着,但手脚枷锁已然解去,可说是恢复了自由之身。
「虽说我尚不能擅自作主放了你们,但慈定镖局并非草莽流寇,还得请各位到府内一趟。」
「多谢何大哥救了哥哥。」夏玲儿眼圈微红,眼中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我何靖向来厌恶不平之事,必不会再任由师弟胡乱加罪於诸位,玲儿姑娘只管放心。只是……尚不知玲儿姑娘的哥哥何故亦受擒,还与段家人、屠凌筠并肩而战?」
「玲儿也不清楚……」
「是麽?无妨。前方便是大麟城,此事可至府内再行商议。」
大麟城,邑国首都,亦称为帝都,位於邑东丹阳坡北方,早先因农业发达而崛起,先代帝王迁都至此後因其特殊地位,引来众多奇人异士、各方珍宝,一夕间农产没落,官宦商贾之家据城中大半。
若说进了大麟城首先见得,并非高厚城墙或华美屋舍,而是人。
帝都人,帝都人,府地小、门面大,金冠玉带饰银钗,减茶少米装门坊。帝都人,帝都人,身儿小、气儿大,华衣却挂羸瘠身,恹恹枯发强笑颜。
几句诙谐,道尽帝都繁华与辛酸。
慈定镖局位於帝都,自然也沾染了些习气。那残破马车进城前便让何靖命人废弃;大麟城内若无特许,无人胆敢於天子眼皮子底下策马而行,因而楚渊与段家姊弟让人左右护送着步行入城,夏玲儿则与何靖待着。而司空笑--不知是否未醒,至今仍在马车内,跟在队伍最後头。
楚渊记事以来楚家便已是季都大家,理应看惯了达官显贵,今日一入大麟城才知,自己纯属井底之蛙。
一入帝都,何人不是珠光宝气、满身金银,生怕让人瞧不起?这儿一眼望去,看不见一个状似平民的人物,若非珠宝加身,便是气息张扬,貌似武林高人。
何靖一行人马浩荡,不免引来目光,却无人对慈定镖局怀有敬畏之色。依楚渊看来……竟似有些鄙夷。
慈定镖局一行人对此不为所动,楚渊却是满心疑惑、四下张望;忽见人群中有似曾相似之人,却因距离而一时间无法认出。
只见那人藏於往来人群之中,察觉了楚渊目光便掉头而去,楚渊目光却注意到那人手指动个没完,又回头望来。
楚渊心头剧震,赶忙使起眼神。
那人似是读出了其中含意,掉头离去。楚渊不知此人何故出现在大麟城,却也不知他这是何意,只得将此事憋在心头,未向身旁段家姊弟提起。
不多时,慈定镖局牌匾映入眼帘,看上去并不金碧辉煌,虽缺了些大麟城本色,却予人苍劲古朴之感,似是大巧不工。
正当楚渊心头盘算如何活着走出这慈定镖局之时,忽有两条黑影侵袭而来。
「小心!」
「何方高人,报上名来!」何靖大喝一声,提刀而上。
「走!」一人捉了楚渊手腕便要走,他与另一人皆是黑纱帷帽、看不清面容。
楚渊却回头望向段家姊弟,却是段巧嫣奋力一掌将他推出。
镖师反应迅速,皆是抽刀迎敌,顾不得大麟城官吏势大,绝不可堕了威风!
可来袭之人似早有准备,一人排开镖师、夺了楚渊便拔腿而逃、丝毫无一丝相争之心。另一人却是以一档百之势,赤手空拳迎风而立,竟有毫不抵抗之意!
慈定镖师这会哪儿还能思虑是否有诈?当头便是一刀劈去。
当!
那人抬臂一档,竟撞出金铁之声!
楚渊却是顾不得那儿打斗,抢步急奔。想回头望,却又让人扯住了手,不得不转回脸,随他飞檐走壁,奔行不止。
似是绕了大半帝都,二人终於缓了步子,楚渊也终是将心头疑惑问出口。
「呼、呼、呼……你、你怎会、会在此处?」
「呼、呼、呼……俺、俺才想、想问!你怎让、让镖局给、给抓啦?」
那人黑纱一掀,露出真容;楚渊一看,这不是李铁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