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有趣的女孩〉
我下了班走到员工出口对街的骑楼,就看到彦翔坐在「我的」机车上。
我看他叼着菸陷入苦思的样子,又看到地上的菸蒂,猜想他应该坐在那有些时候了吧!我都不知道站在他身後多久了,他还是没有发现我,真不知道该怎麽请他「移驾」。
最後我清了清喉咙。「咳咳!」
他终於缓缓抬起头,转过身。
我立马装可爱地对他微笑:「哈罗!彦翔大哥!」
他急忙把菸藏在身後。「下…下班啦?」
我点点头。「嗯…」
彦翔尴尬地看了我一眼,顿时不知该把菸蒂丢哪,大概是不好意思在我面前乱丢菸蒂,於是就拿出衬衫口袋的菸盒,把菸蒂熄灭并放进里头。
只是他还是坐在机车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我为难地指着他屁股下的机车,他这才恍然大悟,实在有够迟钝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的车子,刚刚…还…」
瞧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感觉像做了甚麽亏心事。
「没关系啦!这老爷车了,不怕人坐!」我急忙说。
「没耽误到你的时间吧?」
「不会,我时间多得很。」天啊!这话好像在说我很闲似的。
「那就好。」他似乎安心点了。
我从背包里拿出钥匙,打开後车箱要拿出安全帽,眼睛还偷瞄他,发现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员工出口发呆。
「你…还好吧?在等人喔?」我问。
彦翔顿时回过神:「没有没有…不等了…」
他最後那句说得很小声,像在说给自己听的,但是我听到了。
我戴上安全帽,把钥匙插进机车龙头的钥匙孔。
「要不然,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彦翔突然说。
这突如其来的邀约让我有些错愕。
他又继续说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一间日本料理店很有名,评价很不错唷!」
他怎麽又活过来了,跟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判若两人。
「可是我…」我到底要让多少人知道我是穷光蛋啊?我实在说不出口。
「啊!我知道,你没钱,那有甚麽问题,我请客!」
天啊!我看起来就这麽寒酸吗?
我眉头一皱。「这…不大好吧!我可不想随便卡人家油。」
正当我准备发动引擎时,他突然手掩住钥匙孔:「不然就当作是陪我吃饭吧!」
这里的前辈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又是找人伴游又是找人陪吃饭的,他们到底有多需要找人陪?不过我想起他方才的落寞与现在的满脸期待,难道他也像我一样讨厌回家得独自面对一屋子的冷清?
孤单,真的是台北人的通病啊!
於是我答应他了,现在就坐在龙江街一间看起来有点年代的日式料理店。
这家店没有特别的装潢,只有几张木制桌子和竹编的椅子,墙上还贴着几张写着日文的广告海报。
我偷偷看着彦翔怎麽吃拉面,然後依样画葫芦地吃了起来。
我把拉面放进碗里,让筷子下方三分之一的面条略浸在酱汁上,然後一口气将尚未入口的面条完全吸入。
我发出比彦翔更大的悉悉簌簌声响,然後露出满足的微笑。
彦翔饶富兴味地看着我:「你怎麽连吃个面都这麽开心啊?」
我不好意思跟他说因为我没吃过,觉得很新鲜罢了。
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妈说,就算是最简单的料理也要仔细品尝,这才是对料理的基本尊重。」
彦翔似乎很满意我的答案:「很好,干我们这行的,最需要你这种饕客了!」
被他这麽一说,我反倒有些心虚了:「我才不是甚麽饕客呢!要不是你请客,我才不会到这种店来!」
「说的也是,半工半读的大学生,日子的确过得很辛苦。」彦翔说。
我放在嘴边的筷子顿时定格:「还好啦!习惯就好…」
彦翔点点头,颇为赞赏的样子:「看得挺开的嘛!其实我刚从花莲来台北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在餐厅打杂,那时候为了省饭钱,常趁老板不注意时偷吃一些像是炸太老或是有点烧焦的NG炸鸡,结果不但没有因为没钱吃饭而变瘦,反而越吃越胖。」
我像找到知音般雀跃:「嘿~我也一样耶!而且啊!我每次偷吃,都随便抓了就往嘴里塞,根本没怎麽嚼就吞进去了。有一次老板突然跑进来,我吓到噎着,差点喘不过气来。老板以为我是癫痫发作,急着要叫救护车。我比手画脚说我快噎死了,他又是灌水、又是拍背的,还对我用哈姆立克法,弄了半天才把那块鸡块吐出来。」
他听得一楞一楞的,大概是觉得我边说边比手画脚的样子很有戏吧!
「结果咧?」他紧张地问。
「当然没事啦!不过他把我臭骂一顿,之後上班前都会请我吃一份炸鸡,也算是因祸得福啦!不过变得更胖了!」我不好意思地吐了舌头。
「哈哈哈!不会啦!你不胖啊!太瘦不好看。」彦翔笑着说。
被他这麽一说,我可乐了:「哈哈!你还真会安慰人,是好人来着。」
彦翔更开心了,笑到鱼尾纹都飞了出来,两颊的酒窝陷得更深了。
「你这人说话还真有趣,跟你聊天还挺快乐的!」他笑着说。
我也这麽认为,其实我就是慢熟的人,第一次见面会觉得挺冷的,特别是不笑的时候,但是等到我卸下心防後可热情的很,这大概又是南部小孩的特色吧!
彦翔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走吧!我带你去一个秘密基地。」
我笑着点头。「那有甚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