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煙歌行 — 《卷一‧雲煙》〈章一‧三世為人〉#6

正文 煙歌行 — 《卷一‧雲煙》〈章一‧三世為人〉#6

「这不是向丞的千金麽?」与声音同时,一个身影旋身来到了向云烟面前,一个五官艳丽身形娇小的女子,外披一袭牡丹红的大花牡丹长袖褙子,花样与颜色煞是张扬,却也可看出这女子出身背景是极好的,但她并未戴上帷帽,两侧耳後的抓髻梳得整齐娇俏。女子不看别人,只对着向云烟笑。

她这样一声呼唤,已惹来酒楼里众人的目光,登时耳语窸窣弥漫了整个酒楼。

一旁挽红有些紧张,毕竟向云烟是不喜欢在外抛头露面的,否则也不会早跟酒楼的上下说好,别张扬自己的身分,又带着顶帷帽,便是唯恐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尽管头带帷帽,遮去了大半面容,但向云烟也不否认,只微微一笑,「小姐识得云烟?」

「向丞之女,名满京城,何人不识?」女子捉着帕掩了嘴角,轻笑了几声。

「姑娘溢美,是街巷流言把云烟说得过好了。敢问如何称呼姑娘?」向云烟自谦地推拒眼前女子的盛赞。

「姓张,表字芳菲。」女子用清亮的嗓音介绍着自己。毫无因在大庭广众下自曝名姓的尴尬与忸怩。

「张……芳菲……」向云烟在心底念了一遍,忽觉有些耳熟,又琢磨了许久,才倏然想起这名字的来历,「莫非是张丞相的千金?」

女子不语,只是一笑许认。

向云烟隔着帷帽的薄纱打量了几眼,兀自思索着。知晓眼前的女子便是闺名为张溶溶的、张丞相最小的女儿。

「在此遇上张丞相的千金,真是巧合。」向云烟淡淡勾勒一笑,唇畔如有花绽放,「听闻昨晚张丞相身体不适,云烟冒昧探问,丞相身上可好一些了?」

「承蒙关切,家父已好转许多了。」张溶溶灿灿一笑,「既相遇於此,便是你我有缘,来日得空,溶溶可有此福气邀得向丞千金亲临敝府一叙?」

「是姑娘忒谦了,这样的抬举云烟愧不敢受。」眼前这名爽朗大方的女子,这般恭维自己,向云烟顿时有些惶然。客套话她并非没有听过,然这些盛赞却出自那听来十分真诚的口吻,反教向云烟觉得心慌。

被人肯定固然欣喜,然越是被抬举,便越是惶恐自己名不符实。

「我俩年纪相仿,唤我名字便好,千万别同我客套了。」张溶溶不加掩饰的笑容,笑得那般直率甜美,稍稍化解了向云烟习惯与不熟之人所保持的距离。

「那芳菲亦然如此吧。」向云烟也笑了,心里头觉得自己并不排斥这名直接不造作的女子。

「日後溶溶若有空,可否上向丞府寻静妍说说话呢?一个人闷在家里总觉无聊。」张溶溶似不拘泥两人方初次见面,嗓音娇甜有礼地便徵询问道。

「有何问题?再捎信予我便是。」向云烟笑答,看着眼前女子分明是副开朗的性子,难耐闺阁的拘谨亦是当然,反正自己大多时间也是待在房里,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静妍果真如传闻中亲切待人,那溶溶不耽误静妍的事,这就先回去了,」张溶溶朝着向云烟微微福了福身,领着身边侍女有礼地先行了一步。

向云烟报以一笑,看着那与直率性子不相符的娇小身影走出遇仙楼,觉得缘分实巧。

同时间,掌柜笑意吟吟地迎上来,手中恭敬地捧着一个布包,递予向云烟。

「让小姐久等了。」

「不会的。挽红。」向云烟轻唤身边的挽红。

一双眼仍盯着张溶溶远去背影的挽红听见向云烟叫唤,赶紧回过神来,恍惚一瞬便明了了主子之意,她赶紧从腰间的钱袋中掏出几个铜币,交付给掌柜。

「谢谢小姐对本店的厚爱,」掌柜哈弯了他有些圆润的腰,作揖欲恭送向云烟,不忘叮嘱,「要起秋风了,小姐快些回去吧。」

向云烟微微点了点头,领着挽红朝着外头走去。尽管她刻意表现得低调,然方才张溶溶的出现,已是让她的身分暴露,引来了不少注目与眼光,偶尔掺杂着一些耳语。但向云烟不慌不忙,亦不以为意,依旧从容地穿过人群,走出遇仙楼。

她一出遇仙楼,便有微微凉风拂上,煞是清爽。马车已被车夫停至街路对面,顺向便可回府,向云烟觉得多走几步路无妨,便不劳人把马车再调过来。

走了几步路,忽地刮来一阵大风,吹起行人的衣袖裙摆,此起彼落几声惊呼。

那阵劲爽的秋风呼啸而过,亦吹掀了向云烟头上束得不大紧的帷帽,向云烟一慌,赶紧腾出手压住帷帽,不让翻落。然扑面而来的冷风带着秋劲,难以抵挡地将帷帽下掩面的面纱恣肆地翻撩起,向云烟下意识颈子一缩,将头一撇,别过风的来向。

薄纱扬起瞬间,她惊见一张面容,宛若刀剑刻成般深邃。

思绪与意识,应声溃散。

四目相接之间,世间宛如无物无声,连心口突突的跳动,都嘎然而止。

那张自身後遇仙楼二楼包厢窗口向外瞥视的面庞,在面纱撩起的瞬间,狠狠映入向云烟如水的双眸里、蛮横地烙印在她悸动的心房,教她的心与眸都灼热地几乎要燃烧起来,让人疼痛、让人窒息。

须臾,秋风一缓。面纱落定。白色的朦胧遮去她端丽的脸庞,也遮去了那人遥远得模糊不清的面容。

一滴泪,应声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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