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一的那个午後，我就这样把自己内心最深的秘密告诉了康以玄。
我喜欢尚闳的秘密，只有康以玄知道。
他一脸无所谓，看起来毫不在意，似乎就这样接受了我这在外人眼中看来畸形的感情。
「你会告诉别人吗？」我问他。
「谁会相信我说的话？」听不出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还好还有你，可以听我说这些。」我握紧装着饮料的杯子，叹了一口大气。
「我只管你继续好好唱歌，不要让声音出现杂质。」他站起来，拍拍裤子，「我看你今天是没办法继续唱了，我要走了。」
「你挺冷血的。」我不由得笑了声。
「会吗？」他皱起眉头。
「算了，这样的距离对我而言刚刚好。」我也站起来。「你真的觉得这件事没有关系？」
「什麽事？」
「我喜欢我弟弟的这件事。」
「反正你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他耸耸肩，「不过就算有血缘关系，只要有爱就可以了吧！」
我还是不知道他最後那句话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但总归我由衷笑了出来。
「好吧，谢谢你。」我转身就要往社团教室的方向走。
「你现在可以唱出好声音了吗？」他问。
「应该可以。」我回头看他。
「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吧。」
我微微挑起了眉，双手叉在腰上：「给什麽机会？难道你是什麽唱片公司的小开吗？」
他没回答，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微风徐徐吹动着他的头发与我的裙摆。
「我只是一个喜欢听你唱歌的人。」
他说着，那模样真挚又可爱。
明明尚闳也说过喜欢我的歌声，但那除了让我感到欣喜，更多的却是痛苦。每当尚闳聆听我的歌声，而我凝视着他的脸时，我便会想起在国中合唱比赛现场那次，蓦然发现自己早已喜欢上他的那份心情。
虽然开心，虽然感动，可是却也伤心、痛苦，当然也有着无可回避的罪恶感。
从此我不在尚闳面前唱歌，也不准他来听合唱团练习。
尚闳虽然抗议过，但还是很听我的话，我为这点感到非常高兴，因为这表示对他来说，我是特别的。
而此刻，康以玄对我说喜欢听我唱歌，这个人和尚闳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听见他这麽说，让我有不一样的感觉。
唱歌是我的心灵避风港，透过歌声，抒发我所有能表达与不能表达的情感。
「谢谢你。」我由衷向他道谢。
闻言，康以玄对我微微一笑。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脸上不再是一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不知怎麽的，他的这个笑容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中。
也许是因为他自然而然就接受了我的秘密，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他让我得以放松，於是我们慢慢地越走越近，相处时间也越来越多。
和他逐渐熟稔之後，我了解到他其实并不是什麽坏学生，只是个不善於表达的面瘫男孩，偶尔还会说出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话。
不过旁人却不这麽看，每次我和他走在一起，就会引来关切，朋友对康以玄感到畏惧，老师也私下找我过去，建议我远离坏学生，以免受到不好的影响。
「康以玄不是坏学生。」我总是这麽答。
「怎麽不坏？他抽菸、跷课又迟到耶！」而我也总是得到差不多的回应。
我有时候会觉得很奇怪，当然抽菸、跷课很不好，可是做出这种行为就是所谓的「坏」吗？我总觉得光凭这些来衡量他个人是好是坏，有些不公平。
可是康以玄从来不会伤害他人，也不会逼迫或威胁他人啊，这样的他怎麽会是坏人呢？
後来我才逐渐明白，这就是所谓的「社会眼光」，就像我明明和尚闳没有血缘关系，就算喜欢上他，好像也不真的是什麽离经叛道的事，但我就是会在意别人怎麽想，因为很在意，所以把自己的感情深深藏在心底。
同样的，虽然康以玄没真的做出什麽坏事，然而因为他身为高中生，却做出不符合社会规范的行为，就会被归类为坏学生。
所以我开始限制他不要抽菸，康以玄不懂原因为何，我便威胁他：「你如果再抽菸就不要接近我，同时我也不唱歌给你听。」
「你在威胁我吗？」
「是呀，我就是在威胁你。」
他沉思了一下，才说：「我没办法马上做出改变。」
「那起码不要让我看到你抽菸，也不要让我听到别人这麽说你。」我也退一步。
他伸出右手，竖起了小指和拇指，其他三指缩了起来。
「你这是要跟我打勾勾吗？」我很讶异他竟会做出如此孩子气的举动。
「表示遵守约定。」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好吧。」我也伸出手，和他小指勾缠，拇指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