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假上班之後，忙碌的工作让我不再整天想着苑真的事，而和向谦，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没有见面。
「我後天早上的飞机，要回美国了，在那之前，能再跟你吃顿饭聊聊吗？」午休时间，我看见手机里躺着一则来自向谦的讯息。
「今天晚餐我没事。」
「你下班，我过去接你。」
「好，晚上见。」
「我原本很怕你拒绝。」上车後，第一句话向谦就这麽说。
「怎麽可能，这一趟你回去，又不知道什麽时候回来了，别说是吃顿饭，就算接下来的时间都要我空下来给你，我也会答应吧。」这是真心话，虽然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麽自然而然就说出口。
他笑了一下，「可是我不能这麽霸道对吧？」
「想吃什麽？」
「热炒。」
「蛤？」
「美国吃不到嘛。」
「两个人吃热炒？」
「我真的很想吃。」
「好吧，走。」
向谦的笑意漾得更开了一点，似乎也感染了我，让我的心情没那麽沉重。
吃饭的时候我们随意聊着天，关於工作，关於日常，就像这些年来的闲聊一样，没有负担，不时还可以会心一笑或者一起哈哈大笑。
可是吃饱之後，几杯啤酒下肚，愁绪好像又涌升了。
「向谦……你回去以後，我又是一个人了……」
「不会的，你还有言爸言妈，还有盼盼，还有身边的同事朋友，甚至你要到我家去坐坐，我爸妈都会欢迎的。」他眉头一锁，「我才真的是一个人，在那里虽然大家满热情，可是总没什麽深交的朋友。」
「我们都是一个人，需要承担某些情绪，就只有我们，分隔两地的我们。」
「双双，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我知道苑真对你而言很重要，可是，能不能从今天开始，慢慢放下她？就让她美好的样子留在回忆里，而痛苦，我们一起学着释怀，好吗？」
我心里一阵苦涩，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
「双双，答应我好吗？不然，我真的会很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我没什麽好担心的，只是那些压在心头的难过，也没那麽容易释怀。向谦，或许你可以，或许你得强迫自己做到，但是我真的不行，我也不想逼自己忘记这一切，因为这对我而言是个教训，我必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曾经伤害了一个相信我的人……我没有资格忘记。」
「为什麽要这样折磨自己？」他握住我的手，「你为苑真牺牲的已经够多，难道以前你为她放弃感情，未来，你还要为她放弃整个大好人生吗？」
「你还不懂吗？我牺牲了什麽？放弃了什麽？」我哭着甩开他，「现在牺牲了生命的是苑真，她再也没有机会去创造什麽美好人生，没有办法去实现任何梦想，没办法再爱与被爱。我就算背负着害死她的罪名一辈子，也没办法弥补我对她造成的万分之一伤害。所以向谦，不要叫我忘记，我不可能忘记，我也不想要忘记。不要担心，反正我会活着，我会好好活着。」
「言双！」我几乎不记得向谦曾经这样叫过我了，可是此刻他确实是用着愤怒的语气喊我的全名。「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子，这件事不是你的责任，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把它扛下来？李苑真所承受的不只是我不爱她，也不只是你背着她跟我联络，仅仅这样根本不会让她走上绝路。对李苑真来说，她的生命之所以痛苦，是从一开始家庭就没有给她足够的爱与温暖，所以後来她不管面对谁，都会带着悲剧性的色彩，让和她相处的人，也难免有一点压力。失恋的人那麽多，更惨的都有，却有人能够坚强乐观地活下去，去寻找更适合的缘分，今天她不行，是没有跨过自己的心理障碍，而不是你对她做了什麽罪孽深重的事情。」向谦双手用力抓住我的肩膀，「真的要说，你更对不起的是我，还有你自己。一直以来你都为了李苑真逃避我的感情，我们心知肚明，如果没有她，或者如果你不知道她那麽喜欢我，你没有把她看得比什麽都重要，我们两个人，早就在一起了，不是吗？因为我爱你的方式是尊重你，所以我接受你的决定，不把话说破。可是双双你知道吗？我多麽希望你有一刻是自私的，有一刻眼里只有我，那麽，我就不必一直隐藏对你的心意，更难受的是，明明知道你对我也是一样的，却不能够往前跨一步。对不起，我不该忍了这麽久却在此时此刻拿出来讲，可是双双，我真的没有办法继续看着你这样，我不希望我回美国，留在台湾的悬念是你可能自责地过着每一分每一秒。」
向谦说的一字一句我都听进了心坎里，然而，我没有只字片语能够回应他。对於这个我一直很喜欢的人，我真的丝毫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最後我只说，「我累了，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