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縷香 — VOL.8 一千多歲又怎樣 談感情靠得是資歷不是年曆  

正文 一縷香 — VOL.8 一千多歲又怎樣 談感情靠得是資歷不是年曆  

同样的淡蓝深衣,同样的低髻玉簪,趁着阳光难得露脸,珉襄罩着大氅站在厢房外的缘廊呼吸新鲜空气。

空气含蕴一缕芳香,原来栽植的山茶花已盛开一半,一朵朵於寒冽天候绽放的白花令珉襄忆起昨日皇甫珩扬离去前的一言,当时她只直觉反应回了句『别找麻烦了』,然後便见男人唇边勾扬一抹好看淡笑离去。现在认真想来,他说要报恩,却从没说这恩要怎麽报,莫非他打算治理这片江山?但这种报恩方式怎麽有点怪?根本是在说闪开,让专业的来!

嗯,专业……。蛇妖有治理国家的专业吗?经这段日子的观察,他确实没外界说得荒唐,论起手腕城府要应付朝堂世局也是有,不过就是有说不来的不对劲,尤其昨天的微笑反而比较像在传达……。

微歪着头,就在珉襄想不到确切行容词时,不远处传来琴声,声音源头显然是位在厢房後方的楼阁,沉稳古朴的乐音含藏空山雨後,离世隐居闲静之韵调。

算得上被吸引,珉襄下意识轻移步伐朝通往楼阁的回廊走去,然而穿透折曲长廊的冷风迫使她停下脚步拢紧大氅。此时,管轩刚好从回廊另一头走来。

「主人才命我请您至暖阁一谈,没想到竟在此处遇见。」

「我本是好奇琴声的主人,以为苑里来了客人,但照现在这样子是你家主子得空露了两手才情。」珉襄和煦回应。

「李姑娘也懂琴音吗?」管轩问道。

「大概是可以蒙混过关的程度。那位货真价实的李珉襄可是精通乐理,我若不下功夫苦学哪能混到今天。」珉襄苦笑,一付莫再提。

管轩跟着笑道「看来李姑娘在琴艺方面吃了不少苦头。」

「确实。不过话说回来,常言琴声有时泄露一个人的心声本质,你们家主子弹奏出来的曲调倒别有番滋味。」

「哦?李姑娘何出此言?」

「因为这滋味怎麽听都不是满怀野心。」

「满怀野心?李姑娘眼中是这般看待主人?」虽没明示珉襄的误会,可管轩的神情复杂,疑似想解释点什麽。

「算是吧!不过也许这弹奏是为掩饰其真实心境,你跟在身边应知悉不少他所面临,如今的皇甫珩扬有他的企图……。」蓦然,珉襄止住嘴边的话,她似乎明白昨天那道微笑的意思,那是心生同感的表达,拉下太子,夺下这片江山并非最终标的,但这样一来,他追求的又是啥?将隶王这位子坐好坐满?画地为王?不对吧!说好的报恩呢?若太子不换人,以皇甫扬玄那阴险猜忌的个性,哪天成为皇帝必定扫荡所有危及他掌握皇权的威胁,实非苍生之福。

「李姑娘……。」管轩唤道,不解珉襄的呆愣。

一阵冷澈的风吹拂,珉襄敛回心神「我…我没事,还是请你带路吧!」

「嗯。」

跟随着管轩,珉襄踏上三层高的楼台,一进入暖阁她再次闻到茶花的清香,也见皇甫珩扬端坐暖阁一隅拨弄琴弦,今日的他玉冠白袍,光风霁月的俊朗容貌多了清雅疏狂的气质。

「来了。」出声同时,皇甫珩扬止住琴声,抬头看向站立门边的珉襄「过来坐吧!」

将脱下大氅交给管轩,珉襄缓步走至皇甫珩扬面前跪坐於席上,她稍环顾四周,对比书房那头奇珍异宝式的陈设风格,这暖阁意外净雅,天青色磁瓶插着几朵鲜摘茶花,再来只有几幅简单文人字画与大量旧藏书。

「可惜外头风大,无法让你一睹窗外美景。」皇甫珩扬观其珉襄的气色总算恢复一点红润,一头线条优雅的盘发完美勾勒一张妍美脸蛋。

「没差,估计你找我来也不是为了赏景。」说完,珉襄瞥见皇甫珩扬身边摆放一只铁笼,而铁笼里有只白狐狸绻卧,模样可爱温驯「那是?」

「血狐犬。前几日在道观引发骚动就是牠。」

打开铁笼,皇甫珩扬将白色生物抱出来放置腿上。

「血狐犬?」珉襄努力回想当日清晨於林中追捕时的场景「怎麽和之前凶残难驯的形象完全不同?」

「血狐犬只要嚐过鲜血便会凶性大发,我也是费了点心力才驯服。」皇甫珩扬低头顺手抚了抚血狐犬那身蓬松的白毛。

「原来如此。」盯着乖巧依偎在皇甫珩扬怀间的白色生物,珉襄一扫对牠的坏印象,情不自禁将身躯探向前想摸摸那团毛绒绒的触感。熟料,她甫伸手,血狐犬一对蓝色瞳仁瞬间染红,如锁定猎物般龇牙裂嘴扑向前。

「小心!」好在皇甫珩扬机警抓开珉襄的手,且以另一手拎住暴冲的生物。

受到惊吓的珉襄完全说不出话,半身动弹不得的她手被紧抓,接下来只见皇甫珩扬对血狐犬扳了扳脸,前一秒兽性大发的生物像碰见天敌般瑟缩平静。

「你真的想摸再等个时日吧!」皇甫珩扬变回素日里笑咪咪的脸说道,一双桃花电眼高效率运转中。

「欸!」珉襄是免去一场血光小灾祸,却换来一张帅脸近距离攻击,使得实际心智年龄是二十九岁的她好似又找回少女心。她羞赧地将手用力抽回,整整衣饰端正跪坐之姿「咳!之前我看过一本专门记录古代神兽的闲书,上头就有血狐犬的记载,没记错的话牠应该不是主动嗜血的动物,怎麽你抓到的这只不光对鲜血有兴趣还脾气暴戾?」

「牠会对鲜血上瘾全是因为人为喂养,据传修道者只要将喝过血的血狐犬宰来吃便能增加功力。」

「咦?」

「你晓得重山子此次前往皇都是为了何事吗?」皇甫珩扬边问边将血狐犬关回铁笼。

「不就是去净台寺谈经论道。」

「没那麽单纯。前些天我从碁飞那得知近来皇都发生数起血狐犬伤人事件,皇帝已下令天宗、净台二寺协助承天府尹,所以重山子此行无非是要去帮圆光住持的忙。」

「天宗、净台?」珉襄眉心低蹙。

皇甫珩扬嘴角扯着笑意「不亏是未来的隶王妃,相当会抓重点。」

「少废话。」不满意被言语调戏,珉襄杏眼一瞪「所以说皇都中有人为增进修为大量喂养血狐犬已便食用,结果因为看管不力全给逃了出去?」

「应该不是为了增进修为,其实靠食用血狐犬修练是相当危险的事,过去不少人因为吞食导致中毒发疯,何理怀疑这群血狐犬只是用来制造混乱罢了。」

「罢了?这事不能用罢了二字来做结吧?」珉襄不屑一笑「事情後来可扯上天宗和净台。」

「我就说你很会抓重点。」皇甫珩扬再度笑咪咪调戏。

珉襄这次选择装没看见,捺住想捏烂那欠扁嘴脸的冲动又道「天宗寺的莲通住持与太子、黎贵妃一党人往来密切,近年太子得势,天宗声势也跟着压过净台,好在当今圣上忌讳僧人干政才没让他们太过嚣张。而此回血狐犬伤人,若如你所推断是为制造混乱,那麽这对极於求表现的天宗寺无疑是最好的突破口,搞不好暗中喂养血狐犬,故意闹出死伤的正是一群慈悲为怀的和尚。」

「啧啧!夫人这番言论听得我毛骨悚然啊!」嘴上说悚惧,但实际皇甫珩扬面带轻蔑冷笑。

「你得了吧!蛇胆被割了不成?最好这吓得着你。」珉襄暗翻白眼「你认真回答我,到底为何我师父可以坐视你一条蛇妖败坏皇家风气不管?」

「那麽多事你都想得通,怎麽偏偏在这事上转不出来?」皇甫珩扬又是一记桃花眼带淡笑,无痕的风流简直是最佳形容。

「真要我为我师父找个理由,可能是把堂堂大皇子押上金銮殿称他是蛇妖太过惊世骇俗。」

「哈哈哈哈!」皇甫珩扬朗声大笑「你这回答是也可以当个理由,不过真正原因……。」

「如何?」讲了一轮话珉襄口也渴了,她掀开盖杯吹凉热茶,今天的茶香带有茉莉花味。

「重山子是皇帝暗中派来看顾皇甫珩扬的人。」皇甫珩扬直切入重点。

「嗳?」珉襄惊讶瞠目,这层关系她始料未及。

「朝隐观前身是净台寺的分寺这事你合该晓得吧?」

「当然。」

「那你可又晓得重山子也就是你师父原本是佛门中人?」

「这……。」一口茶也没喝的珉襄放下茶杯,她被弄得有点混乱,不是道观观主吗?怎麽又跟佛门扯上边?但是仔细想想,从重山子和净台寺住持关系甚好这点来看又有几分可信。

「长久以来重山子一直是横跨佛道二教的修行者。年轻时曾入过道教,迈入中年又选择皈依,在佛道二教皆有所参悟,挺有本事。」皇甫珩扬难得流露钦佩之态。

「所以皇帝秘密找他来当观主,正因为相中这点?」

「有一半理由是如此没错。为防外界对净台寺和大皇子间有过多联想,特地将分寺改为道观,接着在无人知晓重山子名声的情况下安排他成为观主。说来这皇帝老子对皇甫珩扬也忒包容,在晓得最有机会继位的嫡子不是当皇的料後,还拐弯抹角偷偷安排了一位高人给他拜师,并且早早算到朝中不会有人善罢干休。」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悲剧到头来还是发生。」

「当日马车会坠崖是受到江湖高手袭击,重山子闻讯第一时间即赶到现场,当皇甫珩扬从崖底被救起时,他老人家比谁都明白一切为时已晚。」

「你至今能安然顶替皇甫珩扬,想必在那时便与我师父打了商量吧?」珉襄问道。

「那次事件成为重山子心中的悬念,我允诺他纠出幕後黑手,并帮宋国渡劫。」

「渡劫?」珉襄又冒出疑问。

「重山子曾为国祚卜过一卦,在皇甫湛也就是当今皇帝殡天後,宋国将进入动乱。也许是这考量,听我说明完来意,他还算平静接受,看做是天数的一部份。」

「你口口声声说要偿还了结恩情,但你究竟有何盘算?总不会是想自己当皇帝统治江山吧?」

「是又如何?你不看好吗?」皇甫珩扬打趣问道。

珉襄沉默,淡看一眼後反问「你昨天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皇甫珩扬没有作声,他也反覆思索为何要丢出那样一个问题,难道在乎她所想所要?曾几何时他已把她当成一回事摆在自己生命中某个位置?

珉襄又道「我有闪过你想亲自坐上皇位的念头,可是很快我发现这是错的。倘若我昨日的答案是肯定,我势将成为你的阻碍,而一旦成为阻碍,我们任何一方都无法在这场权力争夺战活下去。为了避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你是否该谈谈你的具体计划?」

「你这是把我当合作对象,不把我当丈夫了?」皇甫珩扬语调淡然,但实际又一股闷气无法舒发。

珉襄微顿,竟丈二金钢傻傻开口「什麽时候我需要把你当丈夫了?」

立马,皇甫珩扬的额上神经挑了一下,紧抿着双唇,他还真的被问倒「在具体告知计划前,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先确认彼此间关系。」

「确认…彼此…关系?」珉襄将话复诵了一遍,问号都快比头大颗。

「正是。」皇甫珩扬口气充满不可违逆。

「可是…我们要确认…什…?」

珉襄的真心提问还没问完,门扉便被轻敲两下。

「进来。」皇甫珩扬令道。

门开後,来的人是管轩。

「有什麽事直接说便可以,这里没有外人。」一种刻意,皇甫珩扬抢在人走近身旁低语前再次开口。

「是。」偷覻珉襄一眼,管轩详道「遗春楼来了消息,今早黛容姑娘於花园赏花时突然昏倒。」

「昏倒?」皇甫珩扬眉头皱也没皱,语气偏好奇。

「主人…要走一趟…遗春楼吗?」顾虑未来主母在场,管轩略显结巴。

「夫人觉得为夫该走一趟吗?」再一次的刻意,皇甫珩扬竟向着珉襄问。

全全不解眼前这对主仆在演哪出的珉襄反应不过来,只靠一脸“问我干嘛?”回应。

皇甫珩扬见到那张表情,不夹任何感情开口「备马。」

「是。」

管轩退下後,皇甫珩扬起身离开坐垫前从袖中掏出前几日赠予珉襄的白玉。

「怎麽会在你这?」珉襄诧异,拿起摆在桌上的玉佩。

「执语带来的。明明怕冷还不随身带着,我今天没拿出来,你压根也忘了吧!」皇甫珩扬话说得平平淡淡,好似不介怀,接着未等珉襄再开口便转身走人。

半刻後,皇甫珩扬换上平时常穿的黑裾现身门口,管轩老早牵好马等候。

「前几日见黛容姑娘还好好的,怎麽今天却病倒?」伺候主子上马前,管轩忍不住脱口。

皇甫珩扬冷哼「女人嘛!」

「主人,我在想……。」

「先静观其变。我不在这几日有事先禀告李姑娘,别把事情带到遗春楼来说,另外,你和灰蝠务必盯紧,别让她遇险。」

「明白了。」

「记住解决不了的事就让她找碁飞。」上马後,皇甫珩扬又多交代一句。

「主人尽管放心。」管轩低头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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