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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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吹散脚边的沙，我将眼神投向大海。
静静看着送走她的方向，我等不到温热的泪水划过脸庞，只有浪花不断刷上脚踝。
或许，再也不会落下一滴泪，只因我的心已随她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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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落地玻璃窗，午後阳光斜斜照入街角旁的咖啡厅内。
「太妍！」被叫的女生回过神，看向自己对面的人。
「你有听到我刚才说什麽吗？」缓缓心情，太妍摇了摇头，问话的那名皮肤白皙的漂亮女子抿抿唇，一抹失望的神情从她脸上一闪而过。
「我是在问你这周末的连假要去哪里玩？」她转为以淡淡的语气问道，手上没有停止搅拌咖啡的动作。
「上次你不是想去山上露营？就趁这次去吧！好不好啊，秀妍？」太妍温柔的笑着问，秀妍当然也是点点头应许。
但是为什麽呢？心里有股淡淡的、小小的失落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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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不是儿戏，如果爱上了就不要放开手，但是，从上一段感情中脱离需要多少时间？
我，真的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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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那幅挂在饭店房间上的日历，或许太妍和秀妍现在是开开心心的在大自然里散步。
虽然上次在咖啡店里达成要去露营的共识，但秀妍想到准备露营用具还有些麻烦，不如就到山上的休闲农场游玩也足够尽兴，於是她们在韩国有名的休闲农场订了三天两夜的房，想好好玩完这难得的连续假期。
但是玩到第二天，清晨晚起床的秀妍看见太妍正愣愣地站在房间某一处，她走上前，发现太妍的视线停留在墙中央的日历上。
「秀妍，对不起。」
听闻这句话，秀妍抬眼看向太妍，但对方并没有将视线移过来。
「我必须回去一趟，对不起。」
「……。」
没有交集的两双眼都望着日历。一会儿，秀妍明白了。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默默走上前牵住太妍的手。
「嗯，不要紧的。」
太妍有些迷茫地看进秀妍眼里，「对不起，下次我会补你一个假期的……。」
秀妍没有再回话，淡淡露出一抹微笑，有点孤单。
拖着收拾好的行李跟在太妍身後，秀妍悄悄将空着的手放到胸口前，握紧。她知道，有些事情对太妍来说是很重要的，自己无法去苛求太多。
但是，这次伤了她的心的，是方才，太妍没有回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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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彷佛冻结，只有心空茫。
我怎麽会忽略她离去的日子？这是每年我会去见见她的日子啊！
一瞬间，我难以言语。
日历上的数字，我身旁的你，原来还是拼凑不出一个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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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前方带路的背影，为什麽距离如此近，却感觉离地好远？
说好会补自己一个假期，的确，太妍马上兑现这个承诺，她们在海边的度假小屋玩了两天。
回家前，两人漫步在沙滩上，看浪花卷走细沙。
秀妍望着在自己前方的太妍，眼神有些复杂、有些挣扎。
秀妍是知道的，在遇见自己之前，太妍曾深深爱过一个女孩，那股爱多深，或许秀妍自己也想像不出来。
但从几次夜里听见太妍低唤着那个名字；从偶尔会看见太妍无意识地摸着手上的那枚戒指，秀妍就能明了，那份情是她替代不了的。
而在秀妍与太妍相遇前四个月，那女孩走了，出意外死了，听说还是海葬，沉睡在浪的怀抱中。
这也是为什麽四个月後秀妍的视线会被太妍吸引到。
在没有起风的午後，整个沙滩上只有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望着遥远的海面，许久。
秀妍原本以为自己的爱能一点一点带她走出深沉的伤痛，但答案很明显，她失败了。
温柔地、亲密地，她们曾经相拥过、接吻过，像情侣般来往着。
但，太妍从没有对秀妍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
在爱情面前，她们之间，少了承诺。
「停了吧！太妍。」
沙滩上的足印，停在一前一後，前方的女孩回头。
「累了吗？那我们休息一下吧！」
太妍正要往回走到秀妍身旁，想带她到阴凉处，但秀妍摇摇头，顿一下，又点点头。
太妍不解。
「我是说……我们就到这结束吧！我累了……。」秀妍的眼，平静无痕，望进太妍眼中。
忽然，太妍懂了，她有些错愕。
「什麽意思？」
「让我们停在这里就好，至少这一刻我还是快乐的。」秀妍说着。
没有结果的爱情，请让它走到这一步就够了，至少，我还能够笑着与你道别，纵使，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太妍，够了，真的够了，不要再逼你自己忘了她、爱上我。上次在你为她立的墓碑前，我终於看清楚，直到今日你还是惦记着她。」
提早结束的假期，那声在墓碑前的低喃。
滑落到嘴角的泪珠终於提醒了秀妍，她心痛了、麻痹了。
太妍一直没有说话。
秀妍则低垂着眼，不经意瞥见躺在自己脚边一个美丽却有些破损的贝壳，忽然，她想起刚认识的时候，在海边的她们。
「贝壳，是永远装不下大海的，你明白吗？」秀妍缓缓从嘴里吐出这句话，然後将眼神投向遥远的海平面。
我努力付出的爱就如大海般深，而你却像贝壳一样，心已经死了，怎麽可能还会爱上大海？
秀妍静静想等泪水流完，却一直等不到泪痕乾去。
太妍也没有伸手为她拭泪。
闭上眼让挂在眼角边的泪水砸落，秀妍暗自在心里嘲笑自己竟还存有一丝期待。
脚一踩、身一扭，转为面向大海，秀妍将两手放在嘴边形成一个圆圈。
「金太妍！我爱你！我们分手吧！」
风与浪打散了这声呼喊，就像四分五裂的心，拼不出一个完整的爱。
秀妍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回头、没有停留，因为她知道，金太妍不会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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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是痛心疾首的感觉？
我还以为那一天当她的手失去力量从我手中滑落，当她明亮的双眼不再含着笑意望着我，就是最痛的时候，甚至觉得目送她沉没在大海里头以後，我的心早已随着死去。
然而当你转身背对我远去，你起伏的瘦削双肩，勾起我心里的一阵颤动，会为你孤寂的身影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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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月了，从韩国搬来美国居住已经过了六个月，但秀妍没有一天停下对太妍的思念。
或许是已经爱得太深了吧？
缘绝决，伤别离，收不回伤痕累累的心。
第一次相识的那年夏季，两个人坐在海边的大石上，秀妍轻轻拾起附近的一枚贝壳，放在耳边。像是清楚听见了风声与浪声，秀妍一脸兴奋地将贝壳递给身旁的太妍。
「听见什麽了吗？」她问。
太妍一直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笑着。
直到很久之後，秀妍知道太妍爱过的女孩的故事後，她才明白那时太妍一直不说话的原因。
或许，在她耳中，那是从海里传来的一声声思念吧！
第一次相识的那年冬季，两个人相约去看雪。一片银白的世界里，冷风吻上秀妍的侧脸，而太妍温热的吻落在秀妍的唇上。
那一刻，心是如此贴近，原以为是幸福的，没想到，最後她们还是走不到永远。
相信爱情是幸福的，却不知道单方面的爱情并不完全。
相信爱情是美丽的，却没发现一个人的守护不够完整。
秀妍在厨房为自己煮了杯咖啡，慢步走到家门口要拿进今天寄来的信件。
意外地发现，在几封韩国朋友的信旁边还多了个小型的包裹，秀妍一边将东西捧进怀中，一边阖上了门。
而就在看清楚包裹上寄件人的署名後，秀妍整个人震了一下，没拿稳的其它信件通通砸落到地上。
金太妍。
包裹放置在桌上，秀妍一直没有勇气拆开它。
直到发现杯中的咖啡早已冷却，她才咽咽口水，用些微颤抖的手一层层撕开包装，最後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小盒子。
秀妍没再犹疑，一下子将盒盖拿起，一枚贝壳躺在盒中央。
桃红色的纹理勾勒在浅灰色壳身上，回旋画出流线状的图样煞是可爱，但秀妍马上发现这贝壳还没这麽简单。
在没有被纹理覆盖住的空白处，有人用小刀刻上了两个名字：金太妍、郑秀妍。
愣愣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礼物”，秀妍已经有些鼻酸。
她想拿起贝壳试着倾听，但就在拿出来时，秀妍又看见贝壳下还藏了一张小卡片，那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屏住呼吸看着看着，泪水停止不下夺眶而出，秀妍伏在桌面上，痛哭失声。
几滴泪珠掉落在字上晕开了墨水，但那些话早已深深烙印在秀妍脑海……。
「贝壳装不下大海，是因为它已被大海给的爱所填满
贝壳装不下大海，是因为它对大海的思念早已超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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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只是个不懂得如何爱你的傻瓜。
在她离开以後，我忘了如何生活、忘了如何与人交往、忘了时间的流逝、忘了对生活的期盼，或许，也遗忘该怎麽爱一个人。
但是当你走入我的生命，不知不觉中，我又能一个人处理周遭的琐事、我又能笑着与人交谈、我又开始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回忆、我再次许下许多未来的梦想并试着去实践。
而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渐渐取代她在我心中的位置，你的笑、你的泪，也慢慢填进我心中的空白，只是我一直没有察觉。
我以为，我还是爱着她的，即使身旁已经有你的陪伴。
或许是潜意识中对她的歉疚吧？但这也变成我对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那一天的海边，你说，我在她墓前的低喃让你终於看清，但秀妍你是真的没有听见吧？那天我对她说的是：对不起。
不为什麽，只为我开始察觉自己已经忘了她、爱上你。
在失去你拥抱的每个夜里，只要闭上眼就会浮现你转身离我而去的身影，总是让我失去呼吸、让我心痛。
在失去你叫唤的每次清晨，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空白的天花板而非你的温柔笑脸，我总忘记自己是怎麽从不再温暖的被窝里起床、怎麽将忘了加糖的黑咖啡吞落肚中。
你的离开，我终於明白自己是深深地、深深地爱上了你。
午夜里失眠的我望着双人床上空着的另一个枕头，发起了呆。
怎麽办？
我该怎麽办呢？秀妍。
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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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快地跑着，脚步没有停下。
横越了换日线，跨越了半颗地球，重新踏上熟悉的这片土地。
回到离开了半年的家里，屋中空无一人。
摆设没有变动，半年前她空下的衣柜没有被别的人占去，但一样是一尘不染很乾净，就像一直在等着该属於这里东西归位。
将行李摆放好之後，秀妍开了大门就朝着熟悉的方向奔去，没有半点犹疑。
就算没有说，她也知道金太妍会到哪里去。
清风吹拂，太妍站在送走那女孩的海边，也是与秀妍第一次相遇的地点。
浪花慢慢刷上，将抓不住岸沿的沙卷入大海。
她竖耳倾听，像听到了什麽声音，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
站在她身後，秀妍小小地喘着气。
还是一样啊！自己总是看着她的背影、追着她的背影。
但相隔六个月後，那精瘦的身躯不再散发淡淡的苍凉，反而有种成长的感觉，变地很坚强很稳重。
「太妍……。」秀妍轻启朱唇，那名字很自然地自齿间流泄而出。
在她的感觉中，那瞬间当太妍回过头来笑望着自己，全世界彷佛都凝结下来停止了运作。
「怎麽可以离开这麽久？」不如以往的寡言，太妍笑着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一件事吗？」
「什麽？」在对方逐渐走近的气息中，秀妍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回问。
在伸手就能碰触到秀妍的距离，太妍停下脚步，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
一小点时间，秀妍看见，太妍手上的那枚戒指不见了。
「没有了大海，贝壳怎麽活？」悄悄地、轻轻地，这句话流入心里。
每一次泪水都会在温柔中溃堤，不论是伤心的还是幸福的，秀妍总是无法在太妍的温柔下隐藏自己。
她颤抖着手，抚上太妍的後背接着慢慢收紧。
「对不起……，」将脸埋入对方肩窝，「我回来了……。」
秀妍吸着鼻子，耳边传来太妍清爽的笑声。
「秀妍，」太妍将嘴贴上秀妍的耳旁，「我有跟你说过，我爱你吗？」
秀妍不说话，眼泪掉得更凶，一直不愿抬起红肿的双眼看太妍，只是一个劲在她肩上胡乱抹着脸上的泪，将她衣服哭湿一片。
「对不起。」太妍再次开口。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终於让秀妍看向太妍，不解地歪头想询问，却感觉到对方轻轻先放了环抱自己的双手。
「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脱离彼此怀抱，太妍学着上次秀妍的动作，双手围了个圈摆在嘴巴上。
「郑秀妍！」对着大海用力喊道，还笑着回头看了有些发懵的秀妍一眼。
「我爱你！我们在一起吧！」
轻抚上脸颊的海风，将这段话清清楚楚传进秀妍的耳中，也吹乾了眼角旁不断延伸下去的泪痕。
这一次，幸福会直直通往永远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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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你听见了没？贝壳对大海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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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孩肩并着肩依偎在一起，遥望着海边的风景。
其中一个女孩将手探入口袋，拿出一件物品。
是一个精巧可爱的贝壳。
另一个女孩笑着看眼前的人把自己前几天寄去给她的贝壳摆在耳朵旁，细细聆听。
没有忽略，绽露在她嘴角那抹幸福的笑容。
「听见什麽了？」
在聆听贝壳的女孩摇了摇头，露出一抹刻意的微笑。
「啊……，好像听不太清楚呢……是不是海在说话啊？咦？好像又是贝壳在向大海说话呢……。」
得到这种回答的女孩莞尔一笑，将贝壳拿了过来。
「那不然我帮你听听。」说完，闭上眼睛，煞有其事地贴着贝壳在聆听。
「我听到了。」她睁开眼，灿烂地笑着。
「那是大海在说，我爱你。」说完，怜爱地揉揉对方的头发。
挑起一边的眉毛，被揉头发的女孩问，「那贝壳怎麽说？」
「贝壳说……，」静默了一会儿，那女孩又笑着说。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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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听见那从远处传来的一句誓言了。
深如大海对贝壳的爱、浓如贝壳对大海的念。
千言万语也只是一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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