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浮生歸夢 — 浮生歸夢 卷一煢魂賦 (九一)

正文 浮生歸夢 — 浮生歸夢 卷一煢魂賦 (九一)

他们不说,他自然不会追问,有的是办法旁敲侧击。

「韩通他向来随心所慾,喜怒无常,相对的也不党不群,实在很难说他是否可信。可若他答允,必不会失言。」刘衎对韩通尚有这点程度的信任,「他也是信仰太一神的方士,父亲对他的长生之道言听计从,」封禅以及拜太一神为主神便是出自韩通与一干同样信仰的方士的议呈,「你假托为天公传话,韩通若不发话,父亲很难相信你,但是他又不敢杀你,深怕你真得天公爱护。」

刘衎不讲,他们还都忘了韩通当初是以方士而非娈宠之姿进宫。

柳舒洵失笑,他总算明白刘康迟未处置他与柳家的症结所在。於是,他更不禁惴想刘衡给了韩通什麽好处,并暗下决心不管刘衡给了什麽,他都要把东西从韩通手中拿回来。

刘衡见柳舒洵未有不豫,便细细叮咛需注意之处,搞到最後让柳舒洵好笑的以肘撞撞刘衡,「是是是,爹--」

他刻意拉长尾音,调侃的意味浓厚。

刘衡赏他一个白眼。

刘衎大笑。

三人一番畅饮,小菜不断送上,皆为热食,送到柳舒洵也觉不对劲地唤来柳园,一问方知是柳舒潾怕这几日宴会大鱼大肉吃太多太臊,亲自下厨给自家爹娘叔婶兄弟们煮些清爽的吃食,份量不多,至多一人两口,配着酒饮却极好。

「唉,女大不中留啊!」柳舒洵不由感叹。

刘衎难得的臊红脸,抬袖饮酒掩去通红的脸。

柳舒洵为刘衎与刘衡把盏,「舒洵斗胆欲问燕王殿下。」

「我知道你想问什麽,」刘衎将酒一仰而尽,直视柳舒洵,眼神诚恳真挚,「总觉得由我说出口算不得准,我的决心在她身上,你自可向她询问。」

柳舒洵笑望刘衎,良久,轻颔首。姑且不论为何前几次刘衎皆形同隐形,光是此刻他愿意解释便足以让他信服他待二姊的真心。他不由笑开了脸,为几辈子都在当傀儡的二姊感到高兴。

一旁的刘衡凝望柳舒洵与刘衎谈笑风生的侧脸,眼里似有千丝万缕,理不开解还乱的忧虑。夕阳西沉,凉风袭来,微微解去那猛虎般的暑气,却解不去爬上刘衡眉头的忧愁。

等了几日,就连柳舒泛夫妇亦动身前往临淄,刘康终於遣来宦者探望柳舒洵,得知柳舒洵已然痊癒即宣其不日前往甘泉宫谒见。

受宣之日,正逢刘康视朝,柳世则与柳舒洵必须於前一天动身至甘泉宫的百官邸舍暂住。因为柳舒洵面见皇上,所以柳家人几乎全员出动,搞得像出游而非公务。

是夜,柳舒洵翻身下禢,披上外衣,行至院落仰首望向那三面环山,错落有致,山林中有宫殿,宫殿中有山林,本身便极似登峰造极艺术品的甘泉宫,隐约可见有若天上繁星的灯火闪烁其中。

想不到,初见刘康竟是在甘泉宫。其实比起未央宫,他更为熟悉甘泉宫。

婉儿死後,刘衡将她的遗体置於甘泉宫坚不落葬,以往除了祭祀鲜少前往的他,於婉儿死後几乎是长居於甘泉宫。

不知大仇得报後,他有否让婉儿入土为安。

「小弟,睡不着?」

柳舒洵闻声回首,望见柳舒潾翩然立於廊道,如丝长发披散,沾染夜露,感觉并非听到声响才出房,而是早已候在那儿。他含笑以对,「二姊。」

「这甘泉山不过近仲秋山顶已积雪,你还穿这般单簿。」柳舒潾将手中较厚实的袍披上小弟的肩,为他整妥衣摆,「明日便要见皇上,紧张?」

「有点。」柳舒洵握住柳舒潾柔软温实的手,「这麽晚了不睡?也睡不着?」

「有事找你。」

柳舒洵理解地颔首,想必是要他捎带讯息给刘衎,如此,此时还见到二姊并不奇怪。「二姊,小弟日前见过班三哥,此番拜见皇上他出了不少力。」他语带暗示,抬眼直视二姊,喜孜孜地想着翠羽如愿出嫁,接着便轮到二姊,想着明日见完皇上後的安排。

柳舒潾闻言,不由轻叹,抚过他微乱的发,笑道:「你不用担心,班三与我虽有缘,却不见得有分。」

柳舒洵没料到柳舒潾会这麽说,登时怔愣,柳舒潾笑着续道:「你别误会,我俩感情甚笃,已私定终身。」她自怀中掏出刻有「燕王之玺」几字的玺章,柳舒洵一见,再多犹疑也尽失。

「既如此,二姊又何须说分薄缘悭这种话呢?」柳舒洵一颗心都快被柳舒潾吓到蹦出喉咙口了。

柳舒潾抿唇,正色道:「你真以为你面上不显半分,我们便什麽也不知道?」

她将柳舒洵耳旁的发撩至耳後,声如清水,面含笑意。

柳家人笑起来不论悲喜哀怒,总能让人觉着有若和煦春风。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呆蠢,将柳舒潾逗笑,她戳戳他的额头,直白道:「你想支持阿衡,我又怎可能嫁给班三呢?」

柳舒洵才知柳舒潾误解,忙道:「二姊,你误会了。」

柳舒潾摇首,似已认命,「本我就明白生在柳家,不可能自主婚姻大事,只是料不到遇着了他……」她转口,「你得天公爱护,必是知晓未来,我自不会违天逆命。今夜寻你,其实是想让你为我将此玺转还给他。」

她指尖轻抚过玺章上的燕王二字,神情怆然。

柳舒洵闻言吐口大气,将二姊的手连同王玺一同握住,笑容满面的解释:「我的确想支持阿衡,可我们柳家与阿衡绝不能联姻。」

柳舒潾的笑里掺了些许忧伤。「爹跟我谈过,嫁给阿衡才是正确的选择,你放心,毋需担忧,二姊知道分寸。」

时隔多年,再次听闻这知所进退的话语,柳舒洵只觉五脏六腑像被人狠狠揪住,无法呼吸。

「等你见完皇上,爹预计去见皇后,将婚事订下。」

柳舒洵不敢置信的瞪着柳舒潾,怎麽也料不到柳世则说的後盾竟是将柳舒潾嫁给刘衡。定是他的行止给了柳世则自己,或者说天公,支持刘衡称帝,他才会循思到这份上。

柳世则想为柳家谋求更高的权位,甚至想让柳家成为第二个李家,可以想见,但是亲上加亲这招用在刘衡身上根本是催命符!

前几次都没见柳世则动作这麽快,难道是他改变了什麽,导致本该发生在刘衡及冠之时的事提前发生吗?

的确,若他复活归来,什麽都没改变,才是违背天意。

可,天公能不能别总教他措手不及。

眼前飘过东西市那堆积如山的头颅,那被血染红的雪花,带来的腥冷气息窜进鼻间,他脑袋一热,紧抓柳舒潾,力道极大,柳舒潾差点痛呼出声,「二姊,你是怎麽想的?」

「我还能怎麽想?班三无意朝堂,我嫁他不过是添乱,柳家也无半分益处。」

柳舒潾自嘲,「我想通了,阿衡……」她一噎,「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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