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被人关了灯，一排一排的灯光都暗了下来，高程风这时才终於发现过了下班时间很久了，就连最後一个留下来加班的员工也走了。
她走了以後，再也没有人会跟他一起加班留到最後才离开。
看看落地窗外，依旧是一片夜色。
随手收拾好手边的东西，关了电脑，穿上西装外套，轻轻地把椅子靠上，把灯熄了，离开办公室。
开车出了远风，高程风眼神平淡，不知不觉又开到了白颖佳的家门口。
今天是她走以後的一个月。
虽然每次都劝自己别太着急，可能哪天她就会回来的，但是到了想念的巅峰，还是克制不住地想去寻找她的身影。
连她去哪一个国家都不知道，要怎麽找？
有时候他会这样告诉可笑的自己。
有时候他也会告诉自己，她这麽做，是近乎人情的，毕竟经历了一场梦，谁不想好好让自己有时间清醒一点？她只不过没有留下什麽能够联系的方式罢了。
即使连道别也没有。
然而下一秒，他就会屈服给自己。
每次这样帮她找理由，不累吗？
老实说，好累，真的好累。
但他又能怎样呢？
下了车，他看着她家门好久一段时间，里面没有灯光，也许是晚了，阿姨休息了。
偶尔在早晨早起了点，高程风也会先绕到这里，听听里头会不会多了一个人的声音，却总是遇到阿姨刚好要出门去咖啡厅上班，她其实是知道他在等谁，但是也没戳破，每次都要他下回去家里好好坐坐。
从思绪中回过了神，高程风再度看了大门一眼，上车离开。
你难受的时候都有我在，那我难受的时候呢？
过了一个月，高程风的生活还是一成不变，埋首在工作中，这次又成功地在水灵百货争取到热门柜位，上一期的销售量惊人，总部那边开始有了动静，想把他调回去效力。
现在对他来说，怎麽样也无所谓了，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得像死守着家园的钉子户吗？
更何况跟简总裁说好的事，是不能食言的。
刚开始想要解除婚约，大部分原因当然是因为白颖佳，现在她离开了，他还是不想要拖连简语甯跟他一起痛苦，所以这次研习，是非去不可。
谁想的到，明明就是跟一个和远风相同有地位的公司要谈合作案，结果竟然变成了相认会。
白颖佳为什麽会在这里？
什麽时候回来的？怎麽一点消息都没有？
在谈这次要到国外行销的合作细节时，程风看着对方准备好的资料，心乱如麻。
顾绍天在旁边大概也知道怎麽回事，於是很积极地跟对方经理交涉意见。
白颖佳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不知道在上头一直写了些什麽，有时候和他对到眼神，也是紧张地避开。
最後要离开前，他在她走出厕所後抓住她，只丢了一个问题。
「什麽时候回来的？」
「......不久前。」她脸上依旧有着一丝惊慌。
高程风放下她的手，转身离去。
这样要他怎麽能不生气？
没有一声通知离开，没有一个消息回来，一点也不在乎被留下来的人的感受。
所以整整一个礼拜，他再也没有绕去她家门口，也没和她有私下的联络，只是还是忍不住叫语风跟她聊聊她的近况。
冷静的这段时间，就当是让他好好想清楚，这段关系，到底该怎麽做结束。
虽然剩没几天就要飞美国了，但是他还是没有准备好说出任何能够说服她，同时又能说服自己的狠话，让她就算对自己有什麽同情或是多余的情感，通通都抛弃，只因为他知道这一趟去，肯定是五年以上回不来了。
与其要留下来的人等，不如走的人难受。
这种感觉，最能感同身受的，莫过於他自己了。
所以在她打电话来给他时，他才狠下了心，用他所能装出最坚定的语气说，对她已经没有感情了。
听她的反应像是相信了，高程风的心情却似喜似悲，苦涩难言。
隔天上班时，程风无意间从落地窗外看出去，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楼下，不时地往上面看，像是在等人。
高程风心情有点复杂，於是又埋首在工作里面，没去多想，以为过些阵子她就会离开了。
没想到中午的时候她也没离开，明明就在等他，却连一通电话也不敢打。
有好几次都心软了想要下去要她离开，但是不知道为什麽总是有点胆怯。
直到晚上，他打了通电话给简语甯，要她过来一趟，有话想跟她说。
其实他早就想这麽做了，在去美国前，想跟她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划清，但总是找不到好的时机约她出来谈谈，这个时候却有了理由可以这麽做了。
咬着牙根，忍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像每次都能做好的那样，转身而去。
一边开着车，脑海里都是刚才白颖佳从蹲着到站起的表情，一遍一遍，不断重复着。
跟简语甯把他们的关系讲清楚後，她很大方，坦承她现在另有心上的人，所以就要他放心去美国吧，她会遵守承诺的。
程风感谢他的理解，其实还掺杂了一些愧疚，如果可以，他会一辈子当她的朋友，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照顾。
毕竟一直以来，即使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爱情过，但是简语甯一直以来都很尽力地对他好，努力做好她未婚妻的角色，虽然有时候任性了一点，不过他也知道她从小生活在无忧吃穿的家庭里，从来没有吃过亏，在程风身上碰到了铁板，当然偶尔会对他闹脾气。
送她回去後，程风回到家，刚拿出门卡，他就後悔了。
又回头走到车库，开回公司楼下，去寻找她的身影。
没料到白颖佳已经离开了，他有点担心，想到那天她在她家楼下的便利商店喝酒浇愁，便在附近的便利商店寻找，直到发现了一间Pub，没想到她果真在里面。
有个陌生男子正在对她不礼貌，甚至要把她整个人抱起来，高程风一急，什麽都顾不上了，对身边撞来的人都是用力一把推，连借过或是抱歉都懒得说了。
高程风走了过去，更大力地把他的手打开。
那个醉汉怕被看穿他的意图，於是理直气壮地说：「你认识她吗？正好，她刚才咬了我一下，害我破皮了，最好快点带她滚，不然我就告得你们倾家荡产！」
程风克制着想要一拳挥过去的冲动，握着拳，指节已经有点泛白，「要告也要等店家调出监视器，罪证确凿的时候再说，如果被我知道是你先对她毛手毛脚，不用说倾家荡产了，我一定会让你身败名裂。」
他怕他再忍不住了，所以拉起白颖佳，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离开那间Pub，程风还是拖着她走了一段路，就怕到时候真的受不了冲回去揍刚才那个男的。
「我带你回家。」他的声音像绷到最紧的弦。
没想到颖佳却甩开他的手，「我不要。」
「白颖佳。」
高程风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回车旁。
才刚把车门打开，颖佳就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程风被她弄得脾气都没了，拿了车上的卫生纸，走回她身边，帮她擦着脸上乱七八糟的泪。
明明就是她先离开的，怎麽现在在叫他不要走的人，也是她？
他已经无奈至极，碰上这个白颖佳，他所有的理智都只能放在一边，特别没辙。
「我们回家。」
高程风语落，便开车把她载到那个套房，她早已烂醉如泥，一路把她抱到床上，盖好了被，又去弄了湿毛巾，小心地帮她擦着脸。
看着这张脸，程风心情又开始起伏。
拿开了手，没想到她却抓住了他。
他看看她，迷迷糊糊地还在睡觉，於是动作有点粗鲁地要把她的手拨开，但她却抓得更紧了。
「不要走。」
程风回头，看着她迷蒙的眼睛，心湖又被她弄起了涟漪。
该死。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对於自己又折服的心有点生气，「是你自己说要离开的，现在又来招惹我。」
「当初什麽都不说，连个连络方式都没留下来的人是谁？」
「凭什麽说走就走，要回来就回来？」
她眼眶泛泪，很委屈。
「你不要我了。」
「你先不要我的。」
她听了，像是我误会她一样大力地摇摇头，「我要。」
高程风的动作凝结了好一阵子，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
最後还是轻轻地把她还紧握的手拉开。
你给我的伤害，我好不容易能够放任它，能够忽视它了，为什麽现在又给我一样的伤口？
我是个胆小鬼。
我怕我没有办法面对你，怕又要面对还牵挂着你的事实。
我也怕我们没有办法回到过去。
我更怕你再次离开我。
一生至少都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
有时候，我们做错事，是因为该用脑子的时候却动用了感情。
我多麽庆幸我错了，错得离谱，错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