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的地鼠業障重 — 1. 死亡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正文 我的地鼠業障重 — 1. 死亡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锺来,二十三岁,大学刚毕业,工作是设计工作室的助理,死因是车祸,致命伤是刺穿肺部的肋骨造成的气胸和大动脉的出血,虽然不是瞬间死亡,但也没有挣扎多久,目前已经排除人为因素及自杀,基本上就是意外,目前最常见的那种。」

所谓的目前最常见,是某种游戏排除争议、引进台湾市场之後。

虽然在国外已经有很多因为这个游戏造成的死亡事件,但国内的玩家及专家的评估都认为台湾不应该以国外的案例为标准,在日港连续开放之後,台湾终於也开放了这个游戏的购买及游玩。

PokemonGo。

然而这个游戏在台湾造成的影响与他国并无不同。

「那就结案了啊,还找我来干嘛?」

负责管理警员的警官翻着报纸、看起来很是不满,看起来最近的相似事件让她非常不悦。

「韵姊,家属说想招魂。」

新来的学弟何顺和,她怎麽看都不顺眼。

「想招就让他们招啊,难道还要我们帮忙维持交通啊?」

小警员还不懂得拒绝家属,当了夹心饼乾,看起来也是一脸委屈。

「他们希望有警员在场,说是法师让我们给他们镇镇死者煞气。」

「你要去就去啊~」

瞪了小警员一眼,苏绮韵──名字就写在她胸前的名牌上──又翻了一页报纸。

「法师说我的八字不够重,去了反而被会被煞到……」

用快哭出来的表情面对自家上司的白眼,苏绮韵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道要怎麽回应新来的小朋友。

「所以呢?」

「学姐──」

「好了!别在那里瞎嚷嚷!我去就是了!」

整个警局都知道苏绮韵是出名的大胆,虽为一介女流,但参与的大案子不少,还曾有她一个人绑了十个流氓的传言。但很少人知道这家伙是禁不起纠缠的,一让男人缠着就觉得烦,她通常直接给个过肩摔就了事,但在警局里难免要给後辈一点面子。

「学姐……」

「又怎麽了!」

所谓『人』生中最让人疑惑的阶段,大概是这样的。

我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惊吓异常,命数倒不是主要原因,就是脸上的英气和气场活脱脱像是牢笼、让人不知该如何逃脱。

身上的制服让人看得清楚她的职业,脸上的表情也明显的摆出自己的厌恶,名牌上的名字写着『苏绮韵』,想必就是女人的名字了──我不认识这个人,更不明白自己为甚麽在……马路边?

苏绮韵身边还有一个身穿道袍的男人,口中喃喃有语。

「亡魂锺氏来听命,速速随本天师──」

我死了?

男人的话我怎麽也听不进去,思绪打绕着『亡魂』两字转着──我死了?我死了吗?将思绪转回脑中最後一刻,回忆的片段里大概是正在过马路的自己还有手机的画面……?

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我是因为边玩手机边过马路所以才死的吗?

「小韵啊,祂有在听我说话吗?」

「关我甚麽事啊……没有啦!」

苏绮韵不耐烦的滑着手机,不是很想理会男人的样子,却又不得已的瞥了我一点、回话。

等等──她瞥了我一眼?

「你看得到我吗?苏绮韵小姐!你看得到我吧!」

「而且还缠上我了……」

「那就麻烦你了。」

「啧!就知道你懒惰,所以我才不想来的!」

男人安抚身後家属的情绪──说是家属也不过只有我相依为命的姊姊──让苏小姐往前站了两步。

「锺来是吧!」

「是!我是锺来!你可以看到我是吗?」

「我最讨厌说废话的家伙了……我看起来像看不到你的样子吗?」

「是不像啦……」

「你知道你死了吧。」

「嗯。」

「那就好办了,反正都死了,所以你就赶快去死了吧!」

她这样说我根本就不懂她想表示甚麽啊──所以我只好呆着一张脸望着那个女人。

「啊?你不懂吗?就是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应该去哪里啊?

「我不懂……我为甚麽要死啊?我又要去哪里啊……」

「不对,你已经死了。」

所谓『人』生中最让人疑惑的阶段,大概是这样的。

被一个『人』当面指称自己已经死亡,这样的体验让人感觉很微妙──虽然严格来说我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二十三岁就办宣判死亡到底是怎麽样的感觉?这件事对我而言并不是那麽的具体……我还没有很明确的自己已经死亡的感觉──除了毫无体重的飘浮感外,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所有人都看不到自己、所有人都感觉不到自己,而自己的存在又变成了甚麽--难道就是因为一件小事而失去生命的白痴幽灵吗?

那我到底是为了甚麽而没有去我应该去的地方呢?

「就算你这麽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啊……」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就算我想走,也无法离开这个地方,最好的证明就是他们已经陪我在这个十字路口耗了一个小时了--我都能看出指挥交通的警员额上爆出青筋、汗流涔涔,我当然觉得很对不起他们,不过现在的重点好像不在活人身上。

「叔叔,他说他不能动,问一下土地公还是文判吧,麻烦死了,我局里还有事呢!」

「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再等一等嘛……」

原来那个男人跟他有亲戚关系……我忽然有点同情这个苏小姐了,与自己的工作相关就算了,居然还得应付亲戚的需求,感觉好令人不舒服啊。

「你说我弟弟在那边吗?我弟弟──锺来你在吧!死锺来!给我一点回应啊!」

「我是很想给你一点回应,不过就算给了你也听不见吧……」

苏绮韵直直瞪了我一眼,似乎是想让我安静一点,她好像将我的声音认定为噪音--其实不只我,仔细一看,这个十字路口的『灵体』不少,我正前方有个开肠剖肚的,不知道为甚麽祂正在吃自己的肠子;左後方是『猫狗大战』,眼珠子都掉出来、在马路上滚来滚去的,幸好车子经过时已经不会被辗过了,要不然其实我很担心祂们要怎麽再把自己的眼珠子装回去,还有一个在我--我还是不要再想了,苏绮韵又在瞪我了,她该不会连我在想甚麽都听得到吧……

「我说你!你不是可以跟我弟弟说话吗?快跟祂说我再找祂!快点!」

锺芸。

敝人在下我相依为命的唯一的亲人--由於怕有人会看不懂所以才用这麽多形容词的,反正就是唯一的亲人的意思,但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有时候这种事还是得分清楚的。

锺芸最引人注意的不外乎是她那火爆的个性了,看她现在的表现便可略知一二,而我大概也知道原因,现在的她并不是因为失去弟弟而表现歇斯底里,应该说,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在意过我的死活。

「让祂告诉我保险箱的密码啊!」

啊啊~说出来了……

说是恬不知耻还是死要钱才好?不管用甚麽形容词,基本上锺芸就只是个爱钱又自私的人而已。

清楚这件事的我在死之前就意识到了--如果我死了,她只会占着我仅有的一点资产不放,并不会好好处理後事的,说实在的,就连今天的招魂都在我意料之外,这可能得归功於我买的那个超优型保险箱吧……军队使用的超新型保险箱,特殊构造不只一般的锁匠拿它没办法,在我的改造下,只要输入三次错误的密码,保险箱就会自动销毁内部的资料。

意思是,如果锺芸想拿到保险箱里的东西,就必须得到正确的密码,但这组密码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喂!你为甚麽不跟祂说话了!你为甚麽不帮我问祂!」

「我有甚麽义务帮你问祂吗?你哪只眼睛看到你弟在这里了?你哪只耳朵听到祂会说话了?」

虽然我觉得苏小姐的回应十分有力,但跟锺芸谈理是没有用的……

「你刚刚明明就有跟祂说话!」

「喔~所以呢?」

苏小姐藐视了锺芸三秒,自在的滑起手机。

「你──你怎麽可以不把我的要求当一回事!我可是有付钱的!」

「收钱的又不是我,关我屁事。」

虽然文辞稍带不雅,但是回得好啊!

「你就不怕我告你吗!」

「喔~那你是要去消费者委员会告我没有实支实付呢?还是要去政风室告我渎职呢?」

「我──你──」

「省省吧,要让我乖乖做事,你以为你算老几啊?『家~属~』,等你变成被害人还是凶手再说吧,话说在前头,我可是很欢迎你现在攻击我的喔~那我就能以袭警现行犯逮补你了,烦人的阿姨。」

啊啊啊啊啊──她居然把我最想说的话说出口了,可是姊才不过二十五而已,难道──

「小韵啊!我问到了啦……文判官说祂有余愿未了,所以他们不收啦!」

「所!以!呢!」

「可能还是要麻烦你了……」

「为!甚!麽!」

「因为余愿的项目是要在甚麽PokemonGo里面抓到皮卡丘,我根本就搞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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