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留守之冬,星海山行 — 第六章: Falcon's Journey

正文 留守之冬,星海山行 — 第六章: Falcon's Journey

从小,同学们不是叫我「隼」就是「阿隼」。这是因为每次自我介绍时,我总不厌其烦解释名字的典故:「隼,小型猛禽,飞行速度极快,可轻易变换方向。爸爸帮我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出生前一个月有只受伤的小隼被他捡回,经照料後恢复活力,还猎捕死掉的麻雀回来报恩。因此出生後,爸妈给我取了「隼优」的名字。奶奶说:『隼优是优秀猎人之意。好的猎人懂得等待、保护别人及分享。』」每次讲到这边,我总会拿出几张海东青、游隼、红隼飞翔的照片传给同学们看。这些都是当时拜托念国中的表姊从网路上印下来的。

事实上,念国小时因为住在山上,天空常有许多老鹰盘旋,而我每次总不自禁地被吸引而望向天空,寻找爸爸曾经拯救过的隼。

因此,我对自己的名字引以为傲,甚至因而培养了跑步的兴趣、在100公尺比赛中多次获得奖牌。总之,隼这个字对我来说,有难以言喻的命运连带感。

然而,人生一场,却非只有「隼带来的幸运」而已。

首先,我因为在学校和老师处不来、念不下书所以被奶奶送下山。之後听爸爸说,上大学後就会自由,所以高三那年努力读书,可惜……不是理想的科系学校,於是我失去了以「隼」为自我象徵的动力,不再觉得自己多特别。但大三那年,我认识了一个特别的女生,她的名字有个「云」字;这对以天空为家的「隼」来说,无疑是个意思的开端。

云纱是我在「环境保育概论」通识课上的同学。由於被她抄笔记及认真听讲时散发的书香气质吸引,所以某天下课便跟她借了笔记来读。一借还好、偷翻後吓出一身冷汗;云纱的环保概论笔记内容繁多,但翻到别面,竟全是流利的英文草写与外国作家的名字。翻着翻着心凉了半截,我甚至开始想像,对文学、作家一窍不通的我,会不会永远交不到女朋友。

其实,国中时我也曾热衷追女朋友,可惜後来看透了感情,觉得那不过是完整女生扮家家酒的愚蠢游戏(跟我表姊一样)。所以央求当时的女友要分手;因为那对我来说,没有爱与不爱,只是退出重复又无聊的游戏而已。

跟云纱借笔记那天,老师恰巧正宣布服务学习课程的时间。那时,她一脸焦虑地看着我,我只好把笔记还她。但就在她从我手中俐落接过笔记、写下服务学习课时间的刹那,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她会参加那个「周末北海岸净滩活动」。不知怎地,我也报名了她会去的那一场。

在此之前我们都不认识,即使跟她借过笔记,但她也只是多看了我一眼。

我们参加的那堂海边净滩活动人数并不多,刚好坐满一台小巴而已。整个下午在老师分配之下,我跟她成了提同一个垃圾袋的组员,得共处整个下午。

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我在春日微凉的风中潇洒地向她介绍自己。

「我叫风隼优,海洋学系三年级,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我说。

没想到她听到我的名字却皱了皱眉,苦笑道:「你好,叫我小纱就好了。我记得你,每次上次都坐我後面。」

很久很久以後、当她成了我女友,我问她当时为什麽苦笑,她竟毫不留情地说:「我把你的名字听成风蠢优了啦,怎会有人的名字有个蠢字,好不容易按捺住惊讶的心情,却是我听错了。」

总之,这回答後让人差点没吐血而死。因为高中时我还曾幻想大学的女友会崇拜、温柔地叫我「隼」呢,可惜这个幻想在听到答案後毁灭地彻彻底底。

想追她,或许因在学校食堂附近看见她跟一个鬈发、戴文青眼镜的颓废男孩有说有笑、聊得有够开心、导致心生嫉妒的缘故吧。因此,某天,我便若无其事地走过他们眼前……

「阿优!」云纱竟以清亮得嗓音唤住我。

停下脚步後我调整了呼吸,帅气地转身、抬头、笑答道:「嗨,你好。怎麽这麽巧,你们在吃午餐?!」

「对啊好巧,我跟朋友几乎天天都在这里吃饭啊。小杰,他就是那个……我上次去净滩认识的男生,人很好唷,我钱包掉到海里,他竟然帮我捡回来。」

「嗨……你好啊。」小杰慵懒地也对我露出阳光的灿笑。

「我叫风隼优,你呢?」

「江杰海。吃了吗,要不要加入我们?」当时,小杰热情的邀约省却我一番工夫。於是那天下午,我牺牲了午睡、和他俩在校园鬼混瞎聊、开心地不得了。

或许这就是找到夥伴的感觉。那晚依依不舍道别後,我感激涕零的回宿舍。终於,终於找到想守护的东西了。那不是交到朋友或女友那麽单纯的事,而比较像是,有人终於毫无条件地接纳你、想了解你。

即使他俩往後都「阿优!阿优!」地叫我,像叫家里的狗,但柔顺如我,还是慑服在爱情与友情的攻势下,义无反顾。

大四上,主修海洋科学的我为了更加了解潮汐与地球的脉动而双修地质系。这一切,还真的与那场「净滩服务学习」脱不了关系。

起初是跟云纱和小杰到海边净滩,後来或许太常去海边,对「潮汐」有了兴趣。当我发现潮汐不仅与月亮的云缺有关还会诱发地震时,便开始为之着迷。

然而,虽然致力於「科学研究」,但我却相信,地球是「活」的、有生命的,尤其观看火山影片时更总慑服於火山爆发时冒出的岩浆能量,甚至开始想像:太阳日珥喷发时的能量究竟是地球地震的几万倍、几百万倍呢?

仔细一算,觉得不可思议。

同时,我也开始思考生命的事。

每次地震来临时,如蚂蚁般逃窜的人们、毁坏的房屋让我感到人命的卑微与脆弱;因地球竟可不费吹灰之力便活埋精心规划与建造的庞贝城;但人类也不容小觑,比如:日本几年一次大地震,但日本人却像地表最强大的生物,他们不曾被地震所蒙尘或打倒。

地球与人类的故事比八点档有趣多了,不是生就是死,死死生生、循环不息、极富戏剧张力;从中,甚至还可隐约感受到神的力量。

从小我就怕鬼、但又爱听奶奶说那些风神、雨神、雷神、天、地之神等故事。事实上我相信祂的喜怒与呼吸会影响人的命运。尤其每年秋天,我们的聚落因丰收而举办庆典时,大家盛装打扮,所有大人脸上都散发着平日没有的光芒;若不是神,人们不会对天祭拜、敬酒、高歌、祭祷、舞蹈;而或因从小参加庆典,我总知道,自然界的猪神灵不只听我们说话,也会透过动物使者告诉我们许多秘密、甚至在必要时刻推我们一把、最後实现梦想。

其实,我自小便能听见老鹰说话,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即使是奶奶。

说的更精确一点,其实是看着牠们飞行的姿势与叫声,就能约略猜到会有怎样的事情即将发生。

当老鹰振翅高飞、居高临下、或如战斗机般帅气豪迈地飞过头顶时,是有美好事情即将到来的谕示;当老鹰悲鸣、如嚎泣般低回盘旋时,则代表有悲伤或令人生气的事发生。小时候,我总爱坐在树上看老鹰,牠们宽广的羽翼、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让人总想乘鹰飞翔,体验急升、俯冲、巡逻群山的快感。

其实纽西兰的研究所放榜前几天,我曾做过一个有趣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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